所以,程金喜是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凉薄的母女情。
夏云安凉凉地瞥她一眼,不带什么感情地问道:“怎么,没见到我痛哭流涕的样子,感觉很失望?”
程金喜摇了摇头,心中惊诧不已——她竟还能淡定自若的说出玩笑话来,难道她没有感情的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没心没肺、冷酷无情罢了……可是如果哪天,你不幸‘被迫’有了孩子,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
淳妃娘娘的眼神黯了一黯,有些怅然。
“正如男人不会因为有了孩子就凭白产生父爱,女人也不会对不受期待的孩子抱有什么感情……我从前的家外有只野猫,有时候生产完以后,它会把无力抚养的猫崽叼到高墙上,将它们一只只的摔死,可见母爱这种鬼话,都是用来骗人的罢了。”
这种言论,初听震撼,然而细思之下,确又无可反驳。
程金喜头一回对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有了真切的了解。
这里是宫廷,历史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所出生的星球已经过渡到了文明时期,可是这里显然并没有。
对于一个无法自主、连生命都捏在别人手里的女人来说,光是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还怎么能够要求得更多呢?
程金喜沉默地望着自己半沉在水里的小飞船,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疼得慌。
算了,能力有限,管不了太多,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水弄干净了再说吧,要不然心爱的小飞船泡久以后报废了怎么办?
在一个抬头的间隙里,她看到近处的夏云安脸上沾满了晶莹水珠,略感好笑:“这么冷的天你是怎么流出这么多汗来的?别动,我给你擦一擦。”
不料夏云安一听却是立刻偏头躲开了,自个儿用衣袖胡乱的搓了一通。
因为搓的太过于恶狠狠,以至于把眼尾都给揉出了鲜艳的一抹红来。
程金喜的笑意僵在脸上,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些水珠或许并不是汗,而是泪。
原来表现得再怎么无动于衷,心里始终还是痛的啊。但是夏云安不得不忍受一切,让自己心如铁石、变得坚强。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若是不打起精神来,还会继续赔掉一个家族。
“你放心,我会扮演好一个公主的角色,不叫任何人起疑心。皇帝不会知道这里死了人,也不会因此而迁怒到夏家头上去的。”
程金喜心尖泛酸,郑重地向夏云安给出了承诺。
丧女之痛她无法代为分担,只能尽量帮忙护夏家周全,也算是自己栖居在此的回报了。
夏云安抬眸,眼睫沁出的泪水犹如雨后露珠欲掉不掉,看得人心疼不已,可是嘴角却硬是扬起了一抹微笑。
她说:“好,我相信你。”
程金喜眼睛和心跟着一起热了,终于再顾不上越不越界的问题,抓紧时间一股脑儿的作出了安排:“既然相信我,那就听我一句劝。
现在这么做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绝对不可能在天亮之前还原现场。翡翠,你多搬几个桶来,再拉个手推车之类的东西,我们负责装水,你负责运水。”
“是,公主。”
翡翠下意识地应了,应完以后才发现忘了先过问主子的意思,有些惴惴地看向夏云安。
夏云安盯着水面轻轻点了一下头,翡翠如释重负,赶紧按照程金喜的吩咐办事去了。
池子里的水还剩不少,程金喜和夏云安一人抓住一边的桶沿,将整个桶浸入池里,再提起来时桶就满了,效率比原先加快许多。
真正累人的部分是填埋,三个人几乎挖空了整座花园,才将枯了的水池铺至平平整整。彼时天光已微微亮起,她们竟是足足忙活了一个通宵!
“累死我了……”
程金喜大马金刀瘫坐在地,双眼无神,只一张嘴还在叨叨,“有吃的吗?吃饱以后我能睡上二十四个小时,到时候你们千万别来吵我。”
夏云安在她旁边蹲下来,怜爱地摸了摸清晨湿润的泥土,心里知道那下面埋着她尚未长大的女儿。
“今日你恐怕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在宫里派人过来以前,你必须得学会基本的礼仪,否则一碰面就全露馅了。”
程金喜彻底瘫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