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了书房里,陈歌才知晓了魏远回来得这么早的原因。
书房里除了他,竟然还有吕闻、萧长风和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龄,留着一撮山羊胡,看起来竟颇有几分文气,然而只要看到他那双散发着凌厉精光的眼眸,以及通身散发出来的威势,便没有人会把他错认成一个文弱书生。
察觉到她进来了,男人立刻看向了她,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隐隐带着一丝不满。
陈歌在踏进书房那瞬间,脚步便顿了顿,随即眼帘半阖,走到房间正中间朝魏远行了个礼,道:“见过君侯。”
她在跟魏远一起跌落山崖那晚来过魏远的院子,因此守门的侍卫认得她,见到她立刻十分殷勤地进去帮她通报,加上她用的说辞是有十分紧要的事要找君侯商量,魏远才会在这种情况下也让她进来了吧。
魏远眉头微拧,直觉地不喜欢女子这般疏远客套的态度,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说什么,站了起来,走到那个纤细窈窕的女子跟前,道:“你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熟悉魏远的人自然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在看着面前的女子时,脸部线条会不自觉地松弛下来,语气也是平常所没有的温和。
韩栋有些讶异地看了主座上的魏远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嘴角抿成了一个威严不满的弧度。
主公竟然会受了那女人的蛊惑?那样一个会跟情郎私奔的女人,能有什么廉耻可言?!
主公还是太年轻了,从小也缺少了大家族的教导,不懂女人的厉害!有时候越是美丽柔弱的女人,越是阴险毒辣!
这样一个女人放在后宅中,还是作为他们的主母,想想都觉得祸端暗藏!
陈歌自然也察觉了那道充满压迫感的凌厉眼神,却只当看不见。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那天花疫情,天花病毒传染性极强,多拖一息,便可能多一个人死去。
她抬眸,直视着魏远道:“君侯,我听闻常州那边爆发了天花疫情,我希望能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放肆!”
一个沉厉沙哑的声音立刻响起,韩栋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女子,道:“你身为后宅妇人,这管理家宅侍奉主公的事还没做好,便妄想插手主公的事务,实在不知所谓!”
她一个心里只有男人的后宅女子知道些什么?她懂苍生吗?懂百姓吗?懂战场之术治理之道吗?还是她想学古代那些祸国妖姬,蛊惑主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成?
因为陈歌问出来的话让大家都有些讶异,一时竟没有人来得及阻止韩栋的话。
韩栋话语里的鄙夷不屑让陈歌眉头一皱,不由得暗暗冷笑一声,道:“将军,我话还没说完,你便知道我做的事不知所谓了?”
“你!”韩栋没想到这女子竟那般胆大包天伶牙俐齿,直接便顶撞了他,不禁眼眸大睁。
“韩将军!”
吕闻首先反应过来,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地看了主公一眼,果然见他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有种乌云盖顶之势,连忙道:“夫人平日里不会随意插手主公的事务,她此番过来,定是有什么急事要跟主公说!”
韩将军因着曾在老主公身边侍奉,总是不自觉地摆出长辈的架子,主公因他跟老主公的关系,平日里对他也颇有几分敬重。
然而,虽知他一心为了主公,但那可是他们夫人啊!那是对待夫人的态度吗?!
不过,在韩将军心里,可能完全没有承认陈娘子是他们夫人便是了!
“一个后宅妇人能有什么急事,只怕是不知晓天花的可怕之处罢了。”
若是知道了,只怕早便吓得屁滚尿流了!
韩栋不由得轻嗤一声。
陈歌忽地,嘴角扬得更高了,看着韩栋,淡声道:“韩将军的夫人定是个十分贤惠的女子,能侍奉公婆,管理后宅,相夫教子,韩将军确是个有福之人。
可惜,陈歌达不到韩将军的标准了。陈歌别的都不擅长,唯一擅长的,唯有行医救人罢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连韩栋也愕然了半响,忍不住荒谬地看着她,厉声道:“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对着天花疫情竟敢说出行医救人这四个字!便是扁鹊再世,只怕也不敢吹下这天大的牛皮!”
天花疫情到底是什么她可知晓?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死亡疾病!一旦爆发,除了眼睁睁看着那个地方成为人间地狱,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把所有可能感染了那种病的人和物聚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便是如此,他们所承受的损失也是不可想象的,又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因此丧失性命,或失去亲人和家乡,从此流离失所?
面对这样一种让历朝历代的医者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她区区一个妇人,竟敢那般云淡风轻地说出行医救人这四个字?!
这实在是没见过死亡的小娘子才会有的天真无知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