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吾才的话说得含糊,陈正道的心思却开始转起来。
身边的人?身边的谁呢?
他努力地将身边的人进行着筛选,也是一时没有头绪,最后只好道:“时候不早了,先生只怕也是乏了,小王不敢叨扰先生,先生且先歇一歇吧。”
………………
而从北海郡王府离开的陈凯之,心里的震撼劲还没过去,回到了家里,也是浑浑噩噩的,满脑子都想着那一般的师叔,以至于夜深了,竟依旧烦躁得睡不着。
到了次日,陈凯之便起的有些迟了,洗漱之后,饭也不吃,便急匆匆地准备跟着邓健去翰林里点卯当值。
谁知到了门口,却见门前竟有一辆马车在这静静候着。
“又是前日的那辆马车。”邓健看了一眼便皱眉道。
陈凯之知道是吾才师叔,便道:“师兄,你在这等着,我去会会朋友。”
这一次熟门熟路,陈凯之直接钻进了马车里去,果然看到方吾才稳稳坐在这里。
打了个哈欠,看了陈凯之一眼,方吾才才道:“你这家伙,等你半日了。”
陈凯之却是好地问道:“师叔,那北海郡王对你如何?”
“大事可定了,师叔未来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想来都已有了保障。”方吾才淡淡道:“这北海郡王,已打算送我宅子,再送几十个奴婢,还有车马之类,另外还怕师叔初来乍到,手里没有银子,还赠了千两银子先用着。”
陈凯之不由咂舌:“这……那郡王疯了吗?”
“没有疯。”方吾才很平静地道:“吾乃高士,他自然应当礼遇。”
陈凯之的脸色僵了僵,才摇摇头道:“可我听说,他的那些门客的待遇虽也不错,却也不至如此啊。”
“因为师叔不是一般人啊。”方吾才瞪他一眼:“师叔三言两语,自此之后,这北海郡王便会死心塌地的养着师叔了。你以为他和你一般小气?这可是皇族,没见识。”
可陈凯之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啊,便问道:“师叔如何令他对师叔产生信任?”
方吾才徐徐道:“很简单,老夫说他有天子气。”
陈凯之这下吓得脸都白了,一脸惊吓地道:“师叔疯了?”
方吾才却是语气平静地道:“你懂什么?他有门客数百,其中不乏有学候这样的人,师叔虽被他请来,可要真正信任,哪里有这样容易。所以想要和北海郡王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唯一的法子,就是和他一同守护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必须比天还大,他绝不敢告诉第三人的。”
陈凯之恨不得立即掏出一个小笔记,将吾才师叔的话记下来:“所以,才说他有天子气?”
方吾才叔捋须,一副睿智之态,道:“正是,你想想看,以后京师里发生了任何事,他首先会想,这对他将来做皇帝有什么影响,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阻碍,有时候,他可能又觉得不安起来,这时候,是不是该找个人来吐露心事,解解闷?有时候,他突的做了什么得意的事,结交了什么他认为得意的人,他是不是该找人商量一下,他对他的宏图大业,有没有帮助?而他但凡心里在想什么,这时候,都不敢找别人,只能来找师叔,纵他有门客数百,这些人相加起来,将来在北海郡王府,也不够师叔有分量,你……懂师叔的意思吗?”
还有这操作?
陈凯之的脑袋转得也快,突然意识到,吾才师叔的想法是可行的,一个人一旦滋生了野心,就不免会日思夜想,而这些野心,他除了埋在心里,这世上,即便是郡王妃,甚至是自己的嫡亲儿子,只怕都不敢吐露,而唯一能吐露的人,还能有谁?
了……
顿了一下,陈凯之却又皱起了眉头,道:“可是,难道师叔就不担心师叔说了这话,那北海郡王会因为害怕,而将你交京兆府治罪吗?”
方吾才撇嘴一笑,才道:“怕什么?北海郡王又不是东山郡王,东山郡王这个智障,和他说这些,他也没甚兴趣。可北海郡王,养着这么多的门客,王府内外,不无奢华,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个极爱显摆之人,一个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野心?这样的人,更是历来都将别人不放在眼里,孤芳自赏,同时急于想要向人显摆点什么。你想想看,一个不服输的人,在他心里,他是皇族,当今皇帝也是皇族,一旦老夫告诉他,这是天命昭昭,他会不动心吗?”
陈凯之顿时恍然大悟:“师叔,师侄佩服。可是,他若当真反了呢?师叔到时候岂不是……”
方吾才倚在车上软垫上,笑呵呵地道:“所以老夫告诉他这是天命,既然是天命,就只能等,等个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师叔老了啊,也享不了这么多年的清福了,十年二十年之后,老夫都要进棺材了,吾死之后,随他去吧,就算到时不死,等师叔攒了一笔家业,自然会想办法脱身。哎,京师真是个好地方啊,吾已想好了,就好生呆在这儿了,这后半辈子靠着北海郡王,也算是颐养天年了。”
陈凯之竟突然对那北海郡王,有了那么些许的同情,他深深地看了吾才师叔一眼:“不过师叔,你还得小心才是,那北海郡王殿下身边有不少的门客,许多人多半对你……”
嫉妒……
陈凯之的话还没说完,方吾才便淡淡地道:“所以,师叔不是预备杀鸡儆猴吗?你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