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尴尬了。
邓健明显感觉陈凯之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啊。
他面上有点发红,最后梗着脖子为自己分辨道:“这不一样啊,师父是正人君子,好糊弄,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是那侍郎奸诈无比,怎么糊弄得过去?”
呃……这下又轮到陈凯之懵逼了。
顿了半天,他苦笑道:“谈正事,谈正事,师兄,这事看样子绝不简单,你现在可能要遇到杀身之祸了,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你说。”邓健也顿时正经起来,现在就仿佛那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双乌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陈凯之。
陈凯之便道:“我问你,若是发现了什么,会继续查吗?”
“会!”邓健一下子义正言辞起来:“国家养士,难道是让我辈尸位素餐的吗?师兄读书做官,为的乃是利国利民,为此,何惜此身?”
见他嗷嗷叫似的信誓旦旦。
陈凯之反而怪地看他,大师兄,还真是复杂啊,一个时辰前,还在抠着他那几两碎银子碎碎念呢,可转眼之间,尼玛的,就差喊八荣八耻了。
好吧,敬你是一条汉子。
陈凯之吸了口气,才道:“既如此,那就放手去查,师兄,凯之佩服你,好好干。不过……”
陈凯之眼眸里掠过了一丝狡黠,接着道:“这既然是侍郎大人交代你的差事,想来侍郎大人一定是有所深意的,所以师兄去查的时候,一定要言明这是侍郎大人请你去查的,有侍郎大人给你撑腰,你记着了吗?”
邓健略带不解地看着陈凯之:“嗯?”
陈凯之却是一脸肃然,郑重其事地又道:“总而言之,你言必称侍郎大人,任何时候,任何场合。”
邓健将信将疑地看着陈凯之,终是点点头:“师兄……试试看。”
陈凯之舒了口气,便又继续下笔,练习他的行书。这纸卷上,一行行端正的字落下:“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次日一早,邓健心里很不安地要去当值,昨夜,他是一宿不曾睡好,既觉得自己要死了,又觉得这师弟是不是危言耸听。
不管了,他先去街坊里买了一些糕点,这时陈凯之已醒了,昨夜子时的时候,还看陈凯之房里亮着灯,想来,这个师弟现在功课实在辛苦,邓健将糕点给他,道:“这个荷叶包里的是你在学里的茶点,这蒸饼是你的早餐,莫要偷吃,正午的时候要饿肚子的。”
陈凯之道:“师兄吃过了吗?”
“吃了啊。”邓健瞪着他,然后打了个饱嗝:“走了啊,今儿得早些去当值。”
摸着肚皮出去,邓健却觉得有些饿了,走了小半时辰,再转个街角,那兵部部堂,就遥遥在望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几个脚力正软哒哒地在街旁闲坐,他招招手,威严地道:“抬一顶轿子来。”
脚力听了吩咐,眼睛放光,忙打躬作揖,过不多时,一顶藤轿便抬了来,脚力客气地道:“官人要去哪里?”
“去兵部部堂。”邓健背着手,直接坐入了轿子,这时,才有了几分官仪。
脚力顿时有点懵了,坑哪这是:“兵部部堂,拐过街就到,官人,这……”
“啰嗦什么,还会少给你钱?快快,两个铜钱给你。”
这脚力摇摇头,罢了,来都来了,还能说什么?
于是抬着邓健转过街角,到了部堂门前。
邓健板着脸进入部堂,心里吁了口气,如今家里多了张嘴,想不到,这倒成了省钱的良方。
他摸了摸肚子,倒是真有些饿了,还没吃早饭呢,不过……这也不打紧,他到了兵部职方清吏司的衙署,刚刚坐下,便吩咐小吏道:“斟茶来,噢,取些干果,今儿清早的鸡汤太油腻,得去去油。”
文吏便笑嘻嘻地道:“大人,这油腻的东西吃得多了,也未必有好处,小人去斟菊茶,给大人败败火。”
说着,便折身快步去了。
邓健心里又得意了,以后清早的饭也可省了,不容易啊,从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可旋即又想到即将要去巡营,心又顿然沉了下去。
过不多时,三三两两的同僚便纷纷来当值了,有人笑吟吟地和邓健寒暄:“据闻邓兄要去巡西营?”
同一个部堂,消息是藏不住的,若是平时,邓健要假装谦虚一下,这等事,他还算是轻车熟驾。
可今儿不知怎的,他猛地想起了陈凯之的交代,在他六无主的时候,这个师弟,其实挺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