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衣烂衫、蓬头垢面、面黄发枯也就算了,关键是那股子打骨子里透露出的卑微瑟缩气质,辣眼睛。
这样的气质,起码也得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内外施压’才能养成。
再结合被他射杀的车匪的恶形恶象,让他对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毫无期待感。
骨头架子大、一脸憨气的叫二柱。
胸平的能跟凯拉奈特莉媲美的叫大妮。
这两人是姐弟。
大叔年纪、一副痨病晚期模样的叫富贵,是两人的叔叔。
他们都姓宋。
在接下来的善后劳作中,周宁见识了严家的载具和贩卖的货品。
一辆他记忆中工地上用的两轮手推泥灰车。
十升的一桶食用油,以及一箱劣质肥皂,就是他们贩卖的主要货品。
仙人掌、老鼠肉干,这是他们的口粮。
水则是浑浊的污水,用磨蹭成毛玻璃般半透明的旧塑料壶盛放。
周宁心说:“商品凸显经济水平,这个世界的交易用货币,该不是有末世比特币美誉的瓶盖儿吧?”
相比于周宁还有心情打趣自娱,宋家三人则是紧张兮兮,全程以拘谨和不安的态度面对周宁。
周宁无论是外在,又或战斗力,都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就连三人中最见多识广的宋富贵,也只是在遗迹的一些画片上,见到过与纳米装甲所展现出的科技水平接近的装具。
至于战斗力方面,处理尸首时,他们注意到了死者头颅上的孔洞。在他们看来,简直是神乎其神。
不单纯是精准度,更在于武器威力的掌控
大部分是打个洞,只有两个是头颅被洞穿,却又不曾造成更多的破坏,这其中的计算之精确,简直难以想象。
毕竟在射击时,不但要考虑移动靶,还要考虑车挡风玻璃、钢网栅之类造成的阻力。
另外,周宁表现出的力气,也很让三人暗自震惊。
倾覆倒扣的武装皮卡,看着没怎么费力就被其翻正了过来。
当然,实际上这是纳米装甲人造肌肉纤维带来的力量增幅。
但宋家三人根本无法生出这类联想,纳米装甲太贴身轻薄了,不符合他们对力量增幅的传统认知……
“会开车么?”
摇头。
于是开一拖一,前往高门庄,宋家原本的目的地。
宋家仨人本就话少,拘束压抑之下,愈发显得讷言。
周宁也没有急着问东问西。
一方面是他并不急迫。
另一方面这显然是个整体社会气氛很不友善的世界。
在这种世界,信任是一种稀缺的奢侈概念。
救命之恩也未必就能换来如实相告。
太轻信人,指不定还会被反过来算计。
还是依赖自己的观察分析判定比较合适。
杀人放火金腰带,有车的确比较快。
夕阳未落山,高门庄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看起来比饱经战火蹂躏十多年的叙利亚废墟城镇还惨。
可能跟沙漠和荒山的衬显也有一定关系。
周宁以为会遭到盘查,甚至吃拿卡要。但事实证明,高门庄的门槛一点都不高,它的体系更像是因长期稳定的展开商业活动、而渐渐有了固定居民的集市。
在周宁看来,这听起来很美好,但细一想很残酷。
无规矩不成方圆。省了入城税、摊位费什么的,代价却是要每个交易者都需要为自己的安危负责,无论是交易前、还是交易后,又或交易时。
周宁甚至很难想象,在缺乏可信赖的仲裁者的背景下,一笔笔交易是如何顺利完成的,各种大吃小、黑吃黑,大打出手、胜者通吃才是常态吧?
等到他在酒吧里冒充漂泊客打听,才知晓原来是有秩序的。
高门庄归大丘镇管辖,就像他认知中的市和县的关系。
虽然两者的关系,比他知晓的市县关系要松散的多,但另外一个特点,使得这里哪怕没有执勤人员,也拥有基本的秩序,那就是交易者基本上都是熟人。
像宋家叔侄,就是比较典型的老带新,从混脸熟开始。
说白了,高门庄其实是大丘镇内部的交易市场,附近十里八村的以此为集市,进行商业活动。
再往深了说,因为地域太过贫瘠,任何一个地方,都养不起太多的人,人们只能是分散就食,各自寻找适宜的项目,然后通过交易补足缺少的部分,从而达到存活的目的。
而这种封闭的小圈子贸易,也从一个角度印证了这个时代生存的艰难,拢共也没多少人,外来客更是极少。
再往难听点说,就算真有外来客,一般也都是去大丘镇。下面的村庄或行脚商人太瘦了,洗劫他们,除了惹身臊外,怕都不够长途跋涉的磨轮胎费和油钱。
不过,强盗还是有的。
“就比如你招惹的。”半截身已经入土的酒保,咧着嘴、秀着一口烂牙,嘿笑着道:“一看那车,就知道是机械洞的。”
又道:“他们以一处工厂遗迹起家,能修车改车,造土枪复装子弹。
大丘镇联合附近几个镇围剿,都没能将之怎么样,只能是任其时不时的薅一把。
而他们也知道细水长流,做的不算太过分。
你这过江龙不懂其中门道,一下子杀了他们八个人,这个坎儿,不太好过……”
周宁笑道:“所以你就觉得,在酒里下点药,就能拿我息机械洞之怒,顺带着换点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