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朝廷而言,太上皇还在迤北一日,哪怕大明打赢了瓦剌,那土木之变的影响也无法完全消弭。
于皇家而言,长兄还在迤北受苦,天子身为幼弟,如何能够安稳度日?
因此,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说,天下人都是希望迎回太上皇的。
天下百姓都是淳朴善良的,他们相信高高在上的君父,是英明睿智,心怀天下的,土木之变的惨败,都是因为王振擅权,胡乱指挥。
如今大明打赢了瓦剌,自然要将君父重新迎回。
但是,这只是很多中低阶官员和普通百姓的想法,三品以上的大员,对于这件事情,都非常的谨慎。
他们不是刚刚出仕,热血满腔的青年人,觉得礼法就是一切,兄友弟恭才是常态。
到了他们的地步,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太上皇归朝,会引起的一系列权力震荡。
要知道,太上皇的全称,是太上皇帝!
既然同样是皇帝,那么自然也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命为圣谕。
按照制度,太上皇所下的令谕,同样是圣旨!
太上皇要是真的归朝了,待在宫中安享天年也就算了,但是他老人家要是插手朝务呢?
他的令谕,底下要不要遵行,一旦太上皇和天子的意见相左,又该如何?
如果底下的人因遵行太上皇的圣命,而违背了天子的圣旨,算不算抗旨不遵?
一系列的问题,涉及到的都是最敏感的权力之争。
所以,虽然朝中一直都有要将太上皇迎回的声音存在,但是到了高层当中,大家却都不约而同的将此事暂且搁置不提。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右副都御使萧维祯,定西侯蒋琬,指挥同知张輗,皆是三品乃至二品,一品的朝廷大员。
他们带着一大帮御史进奏,很明显是有组织的行为,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还只是个预热,真正的重头戏,应该是在明天的早朝上。
看来,鱼儿果真是上钩了!
将手里的奏本一一看过,朱祁钰摇了摇头,道。
“看来,镇南王的案子,的确是给了张軏不小的信心,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让张輗来冲这个头阵!”
成敬也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有那定西侯府,也是英国公府一脉的中坚力量,近来朝中多有物议,说是这位新袭爵的侯爷年轻有为,可堪重任呢!”
嗤笑一声,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
定西侯蒋琬,初代定西侯蒋贵之孙,因其父蒋义患有足疾,蒋贵病逝后,朝廷便命蒋琬直接袭爵。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英国公府的帮忙。
这个蒋琬,今年刚满二十,才能倒是有几分的,但说什么年轻有为,就是胡说八道了。
此人行事冲动,好意气用事,而且偏私奸猾,喜好酒色,妥妥的一枚纨绔子弟,也就是武事上,尚有几分堪用。
看来英国公府并不仅仅在谋划着迎回太上皇,他们还想要继续拿回原本五军都督府的势力。
按照如今的朝野舆论来看,如果真能趁此东风,将太上皇从迤北接回,那么蒋琬和张輗首倡之功,朝廷必得重用,便可顺理成章的接掌五军都督府。
打得一手好算盘!
摇了摇头,朱祁钰重新将目光落到手边的奏疏上,眸光深沉。
这些奏疏都是希望在朝野上掀起议论的,所以并没有直奏,而是走正常的程序,先送去了通政司,然后送到内阁,最后再送上来。
奏本既然到了内阁,自然是要票拟。
除了上奏之人外,内阁这边的票拟,也同样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