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洁男擦了擦眼睛,他虽年纪小,但却什么都懂。
他对姐姐说:
“他杀了大哥,却留下你我,要用姐姐你,去换蒙古相助,留下我,也只是为了安抚人心。姐姐啊,你说什么天下定鼎,君临神州。
怕是南朝国灭那一日,就是我下黄泉去见父亲大哥的日子了。
姐姐,这样的天下,是他高兴想要的,却不是给我的!”
耶律婉咬着嘴唇。
她想要再劝弟弟隐忍,但现在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高兴和那些魔教妖人混在一起,把持朝政,姐姐,我看的一清二楚!”
耶律洁男站起身来,抓着腰间装饰用的匕首,咬着牙,对耶律婉说:
“高兴闭关的那些日子里,那魔教妖人,在燕京中倒行逆施,通巫教人,为了拉拢那个什么曲邪,竟把父亲的妾室,统统送到了他那里。
这等恶行,你我却只能听之任之,不得插手。
这天下,哪有国主连父亲遗孀都护不住的?
她们被那曲邪玷污,当晚就自尽了三个,本想着高兴出关,总能看在他与父亲多年相交的份上,呵斥一二,转圜一二。
但他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
就因那魔教人能帮他取中原,他便听之任之。
若不是姐姐你要去蒙古和亲,怕是我连你,都要保护不住。还好,还好那曲邪老魔,死在了洛阳,着实让我出了口气。
这老天爷,终究还是有公道的!”
小国主似是发脾气一样,在房中说了很多。
将这段时间,压在心中的苦楚,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耶律婉没有再劝阻。
她只是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耶律家族自统兵大将耶律宗战死后,仅剩下的一点支援都已倒塌,现在当真就是被当做吉祥物,被通巫教人困在皇城之中。
自己还好,能在府邸里走走转转,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去和亲,高兴对自己的钳制,也放松了一些。
只是苦了自家弟弟。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该自由自在的时候,却如被软禁一样。
他每次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坐拥天下最为高贵的名号,但这又能如何?
若心中有苦,则天地都是牢笼。
“罢了,今日说的多了,让姐姐见笑了。”
柱香之后,耶律洁男擦了擦红彤彤的双眼,他带上一抹笑容,走到姐姐身边,拿起手帕,帮姐姐擦掉脸颊泪痕。
他轻声说:
“姐姐此去蒙古,山遥路远,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我在这皇城之中,虽受束缚,但好歹性命无忧。
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听说那些蒙古人野蛮的很,姐姐...我会在皇城中,向父亲祷告,求他亡魂庇护于你。”
小国主又从手指上取下一物,放在姐姐手中。
那是个玉扳指。
上面有个大大的“仇”字。
他笑着说:
“姐姐可还记得这个?
那些时日,在天目山下,那两个南朝贼子,差点就害了我两人性命呢。我听阿德说,这次洛阳大战,高兴之所以没能攻下城池,就是因这两个人死守洛阳。
他们如今,也已是南朝武林的大侠客了。
让高兴头疼的很呢。”
“唉。”
耶律婉知道弟弟是在逗她开心,但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她将那扳指放在一边,伸手摸着弟弟的头,她叮嘱说:
“我知你心中苦闷,但还是要好生活着,我耶律族人来自那白山黑水,苦寒之境,咱们家族的身体里,流的是永远不认输的英雄血。
时局确实艰难。
但弟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姐姐此去蒙古,若能劝的那蒙古大汗,借蒙古之力,也能在朝中作为你的支援,若一切顺利,他高兴为了图谋天下,必不敢害你。”
“嗯。”
耶律洁男使劲点了点头。
姐弟两又说了几句话,眼见天色将晚,小国主便将长公主送出偏殿,看她在一众通巫教高手的护卫下,坐上轿子,往皇城之外去了。
“呋...”
待姐姐走后,耶律洁男长出了一口气。
他站在房中,一名小太监偷偷摸摸的过来请安,耶律洁男左右看了看,对那小太监说:
“阿德,事情可安排好了?”
“回禀国主,已经准备好了,走的燕京丐帮的路子。”
那小太监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恐惧至极。
他从小就是和耶律洁男一起长大的,是真正的亲近人,在这皇城之中,千万人里,耶律洁男能相信的,也就他一个了。
小太监抓着拂尘,抬头看着小国主。
耶律洁男把玩着手中匕首,那稚嫩的脸上,尽是一抹让人心头发寒的平静。
而那双眼中,也有如幼狼一样凶狠的光。
“我这条命,无所谓了,就留在这燕京,与他高兴斗到底!那贼人,已夺走我大哥性命,而今还想再夺走我姐姐...
他休想!”
“砰”
匕首狠狠插入桌子边缘,入木三分,尾端还在摇曳不休,耶律洁男用力过大,手指被震得破开来,小太监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包扎伤口。
却被小国主挥手制止。
他将破开的手指,放入嘴中吸吮,感受着那鲜血的味道。
他说:
“入主中原,定鼎天下,真像是一场梦啊。
一场我父亲的梦,一场高兴的梦,无数北朝人的梦,却不是我的梦。
呵呵,可是,梦终究是梦,它总会醒的。真想看看,梦醒时分,高兴那张老脸上的绝望。”
小国主放开手指,他感受着手指上的微疼,又舒了口气,摆出一副国主应有的肃穆表情。
他要准备做一个吉祥物该做的工作,去见见群臣。
待他走出养心殿,看着眼前那摇摇晃晃的龙辇,这少年心中,已是心冷似铁。
“和姐姐的人生相比,这我从未想过,也从不属于我的天下...
呸!
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