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翘起二郎腿,从毓庆宫琉璃瓦的缝隙里扯过一根刚长成的小草叼在嘴里:“四哥陪皇阿玛祭天去了,你少诳我,这一来一回的,怎么着也得宫门快落锁了才回得来。你不说,有谁会知道?
再者说了,每日价里寅时就要起床读书,困都困死了,反正将来天下都归四哥,我啊,混个逍遥王当当就欢喜得很啦!”
“哎呦!我的小祖宗,可不敢妄自揣度圣意啊,这话让旁人听了去大不敬,大不敬啊!”
我翻身过去睡觉,懒得理他。
自打去年皇阿玛登基之后,我跟四哥就从雍亲王府搬到了毓庆宫,这紫禁城大是大,可总没有王府好玩,连没事儿闲逛琉璃厂的乐趣都被剥夺了,这对于13岁的我来说,真的是种非人的折磨。
毓庆宫四四方方的,每日睡在这里,吃在这里,学习也在这里,真真太无趣了。
话又说回来,四哥只比我大两个月,也是13岁,他被皇爷爷从小贴身教导,看起来比我老成许多。在这个地方,兄弟情分什么的,没法说,但四哥待我也算是兄友弟恭。
我们还有个三哥,三哥已经成年了,不大喜欢跟我俩在一起玩,平日里倒是跟八叔他们在一起多些,而且三哥的胆子比我大多了,鬼主意也多,跟着他被责罚的几率也高。
去年皇阿玛登基赶上第一次大祭,年年这时候都是要遵循祖制去吃胙肉的,就是白水煮开了,随便滚一下的猪肉。
无滋无味还不太烂,但是这种肉为着是提醒我爱新觉罗的祖先在白山黑水中度过的那段苦日子,皇爷爷每次训诫前都会说:“一块肉你们都不吃,还能对你们有所指望?”
作弊的也的确是多,拿着手帕沾上盐或者酱汁的有之,直接手上涂盐巴的也有之。但三哥作为去年祭典的主事者,堂而皇之地拿出盐包的时候,是真真把我和四哥吓傻了。
四哥开口劝了一句:“三哥,于理不合。”
三哥素日就跟四哥不对付,仗着自己长子的身份,平日里说话就阴阳怪气的。这会子更是斜着眼睛,对四哥的劝阻不屑一顾:“于理不合,于情合。打天下的时候立下的规矩,守天下有时需要变通,四弟也忒迂腐了些。”
我拽了拽四哥的袖口,四哥不再言语了。
问题就是,不知道皇阿玛怎么就知道了,大发雷霆,训斥了三哥一顿,还罚他抄写皇爷爷的御诗前一百首。
三哥竟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我何其冤枉!背后说人短长,不符合本贝子的性格,做人坦荡赤诚最最容易,勾心斗角太累,我懒得。
其实做皇阿玛的儿子还是挺辛苦的,一共就这么我们兄弟几个,上一辈争来斗去那几年,我们哥三个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都说雍亲王府口风最紧,家风最严。
看着我们都是天潢贵胄,龙子皇孙,其实我们的童年都在训斥和罚跪中度过。吃饭也不能吃太饱,多吃几口,就有谙达在旁边大声反复念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好容易捱得皇阿玛登基了,对我的管束才不那么严些个了,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今朝……
“五弟!毓庆宫的屋顶都成了你的卧榻了,你头顶那片天岂不是成了你的棉被?你大不敬啊!”
我翻过身一看:真是流年不利,是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