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里,寒风一阵又一阵地呼号着,沈魏风走得匆忙连件外套都没有穿,此时冷得身子不住地发抖,他摸索着身上的口袋,从裤兜里翻出一包老吴交给他“托管”的烟来。
村子西北口的一小段水泥路上有几盏亮着黄光的路灯,年久失修,就剩下一盏昏黄地亮着,沈魏风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支烟来,可风大,点了半天都没有点着,他绝望地放下烟,看向3号院的方向:苏筱晚形单影只地走了出来,背影似乎还在轻轻地耸动。
她哭了,她一定是哭了。
沈魏风感到这时痛的已经不止是太阳穴了,自己的心也跟着紧缩起来,他本能地一遍一遍深呼吸,可这毫无用处……
此后的几天,沈魏风都没再去招惹苏筱晚,每天一早去岩洞和队员进行清理和复原整理工作,忙到中午才回去吃饭,下午都在房间里处理事情和材料,一般都要到夜里才能就寝。吴大军则全天在现场,每天晚上回来汇报说苏筱晚都是下午去岩洞里做临摹,对着石棺一坐就是一下午,什么也不干,也不跟任何人说话。
沈魏风不想再去1号院,就让人把小雯叫了来。结果沈魏风还没来得及盘问,小雯倒一进门就抱怨起苏筱晚了。说她晚上不睡觉,在屋里“咚咚”地吵个没完,嚷嚷自己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正想跟沈魏风反映一下,能不能让苏筱晚晚上安静一点。
小雯是队里年龄最小的队员,又是个女孩子,而且文物局的钱主任千叮咛万嘱咐沈魏风一定帮忙照顾好他这个宝贝侄女,结果现在人家都抗议到领导这里来了,沈魏风好歹也得有个样子。
正是晚上九点多种,沈魏风看了看手表,就起身和小雯一起回1号院,看看苏筱晚究竟在房间里搞些什么名堂。
果然,刚进了院子,就听见屋里的“咚咚”声,好像在敲打东西似的。沈魏风走到苏筱晚的房间门前,听见响声更清楚了,他抬手敲门,里面仍然“咚咚”地响,沈魏风加重了敲门声,足敲了一阵子,里面才安静下来。
苏筱晚问是谁,沈魏风只好隔着门喊:“苏筱晚,开门!”
“有事明天说吧。我忙着呢!”苏筱晚竟然不打算开门。
小雯就站在跟前,觉得沈魏风面子有点下不来,赶忙说有事躲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魏风气得又敲门:“苏筱晚,你想干什么!把门打开!”
这时,苏筱晚猛地拉开了门,一脸火气:“这是女生宿舍,你想干什么!喊什么呀!”接着“咣”地把门重重地摔上了,沈魏风气得真想砸门骂人,一只拳头都抬起来了,可转念一想好容易理智下来,还是忍住了。
一起跟来一直在大门口等着的吴大军摇头冲沈魏风道:“找这样的人来有什么用?跟祖宗一样!使唤不得,批评不得。实话跟你说吧,我都连着摸了三天石棺,连个缝儿都没找着。唉!”
沈魏风走出院子,拍了拍吴大军的肩头:“老吴,你辛苦了!这事是不容易,可容易的也到不了咱手里,是吧?”
其实,石棺做得这样严丝合缝是真正中国人的智慧,浑然一体,宛如天成,老祖宗就想让后面的人这么敬仰他,钦佩他。他兴许就没打算公布里面的东西,那是他或者另一个人终身的秘密或禁忌,他费劲心机安排了这样一场骗局,可后世的人们还是要绞尽脑汁地去弄明白它,解开它,否则上对不起自己国家的辉煌历史,下对不起已经奋战了近一个月的同事,于情于理这件事都是不能不硬着头皮做下去的。当初把吴大军调到3组来,并不是所谓得“支援”,而是想再多一个人智慧去和古人碰撞,沈魏风觉得自己算一个,老吴也算一个,可他俩毕竟都是男人,只有苏筱晚是女人,还是一个异国来的中国女人,这份奇迹到底在谁身上会出现,沈魏风并没有底,觉得只能砥砺前行。
工作和苏筱晚的胶着程度不相上下,沈魏风正想独立处理好这些还没形成想法,老所长的电话就来了。沈魏风分析老所长这个时候突然过问项目的情况,大概是苏筱晚的工作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捅娄子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沈魏风有些恼火,可是还是尽力端平了态度跟老所长解释。
“苏筱晚到底是个外国人,不能和国内的专家一个管理方法,我怕惹急了她,她要撂挑子就麻烦了。”沈魏风觉得这个项目不能没有苏筱晚,尽管她有各种不靠谱,可是仍然不可取代。
不过,老所长的看法不同:“她最大的优势是她的家族优势,我听说她有个伯父就在咱们市,她要是真有情绪就回来吧,你陪她一起回,顺便去请了她伯父过来参与。民间的专家对国家项目也是求之不得的,谁都想扬名,就看给不给他们机会了。”
可苏长庸那老东西是摆明了不沾此事的,来岁黄之前他还反复叮嘱沈魏风要小心“伺候”好他这个宝贝侄女,那言下之意也是他绝不可能参与进来的,但沈魏风不敢继续反驳老所长,只好含糊地应承着,老所长听出沈魏风答应得不痛快,笑起来问:“沈队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个人的想法啊?有就直说嘛。”
这真是乱点了鸳鸯谱,沈魏风马上矢口否认。
老所长有两三年没和沈魏风有深度的交往了,可热心肠还是有的:“你要是真有这想法也没有什么,你这个年纪早该成个家了,有了家好安心工作。不过,有什么想法都得先完成这次任务再说。”
“不不不,您千万别误会了!我现在忙得很,没空考虑这些事情。”
老所长沉吟了一下:“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她人已经去了,要是回来总是浪费时间的,你还是要尽力做好她的工作。她这个人毕竟还有专业优势,走了确实可惜。”
老所长的话提醒了沈魏风,他想现在的情况和苏筱晚置气,遭殃的还是考古队,好歹还是要跟她讲明道理。她一个外国长大的华裔姑娘没有经历过国内这种田野考察,觉得辛苦,觉得烦,都能理解,遇事还要拿出耐心,尽量让她紧张起来,拿出全副精力来工作,不然这样怠工下去,洞塌了她也还是这副德行。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第二天一早沈魏风刚到岩洞口就发现地下放了一只帆布袋,袋子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三只小木盒,每个木盒都上了把精巧的小锁,锁是黄铜制成的,黄澄澄的,木盒做得倒是不算太精细,可是上面的纹路雕琢得圆润可爱,都是腾云的玉兔怀抱了一只天圆地方的铜钱,沈魏风忍不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