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眼前一阵恍惚。
噼里啪啦一阵响,李云心与苏生从墙壁上滚到了地面上。其间不晓得砸翻了什么,杯儿盏儿都倾倒了,碎成一片。又混着布帛撕裂、桌椅倒塌的声音,简直比在凉殿中还要热闹。
二人身形好不容易停住了李云心背靠在一张将倾的桌边,忙伸手扶住。苏生则被一张椅子压在下面可他却不叫,也不发力。只是慢慢地起身,将椅子轻轻地扶起。同时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听周围的声响。
李云心便晓得……他们如今该是到了真正的浮空山群殿中了。
这才观察周围的环境。
还是夜里。
如今也是在屋中。说是屋,也算一间小殿了。布局倒是规矩通透,看着仿佛是兼有待客功能的书房。柔和的光自屋顶洒下来,李云心识得这是属于符箓的光。
屋中的桌椅器具多以竹制为主,色调也偏清净素雅。门窗都开得大,其上亦有纱幔,倒与刚才那座凉殿有几分像。他们两个刚是砸在屋子北边待客的茶桌上,眼下已一地狼藉。
但在这里抬头往对面看,能看到一整面的白墙。
墙边有一只青釉大坛,坛里盛三竿细竹,在白壁上投下稀疏的影,看着是极有意趣的。
墙上另有一幅画。
他与苏生……就是从那幅画中出来的。
此前的镜子,是在画里的,乃是第一重出口。画中的妖怪,则是第一重出口之外的守卫。而这画卷本身,才是第二重出口。画作者……几乎是在画中创造了一个有限的小天地。
八珍古卷之一的《雾送奴达开蒂茂》里面,也有一个小天地。
那么难道这一幅……
李云心转脸看苏生。苏生此刻正将椅子扶正,又到窗边左右瞧了瞧,确认的确无人发现他们。然后才转头瞧见李云心脸上的情,又抬头看那幅画,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意
“哈。你想对了。乃是八珍古卷之一《凉宫行乐图》。先前我们来路的出口,就在这图中的镜里。”
说了这话,他背起手走到白墙前。盯着那《凉宫行乐图》瞧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哈,李云心,你来瞧瞧,这画如何?”
他话语中不无挪揄之意。
而李云心……其实也很晓得他为什么这么问的。
《凉宫行乐图》,足有八尺长、两尺宽。图中所画的正是他们此前见到的凉殿,还有凉殿之外的盎然绿意。要说那花木、厅堂、杯盏、坐具,画工都是极好的。李云心自幼基础打得牢,单论画工也算当世大家。但看到这些手笔,仍要在心中赞叹一声。
可诡异之处在于……人不对劲儿。
到这时候他能看得出那些是人了在这平面上因着角度的关系,其实能隐约瞧得出明暗深浅。也就晓得画者其实是想要大胆尝试新的技法在这么一幅工笔画卷中画出立体感来。
但似乎画者对于透视、比例拿捏得不大好,又或者有意为之、偏要追求特立独行的诡异感,因此才叫那些……“人”,看着像怪模怪样的妖怪了。
其实倒叫李云心想起他从前那个世界中一幅名画来
名为蒙克的画家的《呐喊》。
而眼下这幅画中又添了许多别的。不是旁的,正是他此前撒出的那些细线画成的小人儿足有近百,密密麻麻地排在画上,惨不忍睹。
他站起身也走到近前如此瞧了一会儿,知道这仍旧是画圣的手笔因此他之前才会体会到那种熟悉的荒诞感。
如她那般跳脱不羁的女子,天下间再无旁人了吧。
于是轻叹了口气:“其实也足见功力的。”
他伸手轻轻地点了点,但小心地没有碰到画面:“人物应当是尝试新的技法与感觉。你我的境界都不如她,瞧不出妙处也是应当的。但你看这坐具、花鸟、草木已是我不能及的了。”
苏生转过脸,脸上忽然浮现出十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