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竟然都穿了铠甲。
当先那体型最魁梧的山鬼穿的乃是一身锈迹斑斑的锁子铠。铠甲的缝隙中似乎还有血迹,但已经干涸变黑了。而这铠甲从前应当并不是属于他的几乎要被他魁梧的身形撑开,只好在肩膀、肋下又用皮带胡乱捆了。
手中持一柄精钢的狼牙棒,可惜棒上的铁刺断了许多根,似是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斗。
他身后那十几头山鬼则穿皮铠,亦被粗大的身躯撑得歪歪斜斜,然而看着究竟是有章法的。
他们落下来,那山鬼的头领便伸出肥厚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獠牙,恶声恶气道:“是哪里来的朋友,要往哪里去?此处已被我家大王占了,乃是……乃是这个,乃是这个军事要冲速速通报姓名!”
倘若是修行人见了了这情景,定然要大吃一惊。
且不说这些妖魔竟然穿了“制式”的皮甲,只说他们说的这些话,就足够叫人惊掉下巴了竟然说出来这种人言,且听着还有些“彬彬有礼”的味道呢!
但他们虽然生得高大魁梧,相比那头怪驴却成了侏儒不过到那驴的膝头罢了。
他们拦路说了话,驴子上的人便站起身,哼了一声:“哪来的杂鱼。你家大王又是哪个?”
这驴上的人一露面,底下十几个妖魔登时聒噪起来,纷纷恼怒地大叫:“是个人哇!是个臭道士!”
又纷纷上前作势欲扑:“臭道士才穿白衣……啊呀,臭道士也爱骑驴的!”
但也有的说:“这驴子又不是臭道士的驴……乃是头怪驴啊呀,是个怪道士!”
这些小妖不说话,倒是阴森凶悍。可如今一说话,就又显露出这些小妖魔昏头昏脑的蠢模样。再看那山鬼的首领,盯着驴上的人看了一会儿,就发愣。
似乎刚才说的那番话乃是死记硬背下来的,如今忽然见驴上站了个人而不是妖,一时间没了主意。再听身后的小妖聒噪一气,心中又急又恼。忽然起了狠性子,抓住身边一个妖魔的头颅往地上狠狠一掼、将他的脑瓤儿掼了个稀烂。而后又在地上跺了跺脚,叫道:“嘿!道士!嘿杀了、杀了!”
这几句话说完,当先便冲上去。
他身后的妖魔见状大喜,也一窝蜂地向前拥去,一时间这狭窄阴暗的峡谷中烟尘滚滚,看着竟是避无可避了。
他们距离那怪驴也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发了狠往前冲,只两息的功夫就冲到它脚下、挥舞起棍棒拳脚了。但就是在这时候那怪驴忽然闪电一般地低下了头。
原本它脑袋上嘴巴紧闭着,抿成一个微笑的圆弧。到这时候,嘴巴忽然张开了可露出来的却不是驴子的大板牙,而是两排整整齐齐、三角形的大白牙!
这獠牙一颗就足有那山鬼的半身高。而这驴子的大嘴张开、竟还是个半圆形还是在微笑着的!这情景看起来,倒是更加的骇人了。
那当先的**个山鬼没刹住脚,一口被这驴子吞进嘴巴里。两排三角獠牙一开合,登时就有断臂残肢内脏血肉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那血水哗哗流淌宛若瀑布一般了!
这些山鬼能作人言,要论修为道行,也都是虚境了。且身躯原本就很强悍。可在这笑着张开满口獠牙的怪驴嘴巴里,却像是烂肉一般不经嚼。
其后那三四个山鬼一见这阵势,登时扭头就跑,哪里还有半分的留恋。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怪道士怪驴呀……吃来了!吃来了!!”
这声音在狭窄曲折的山谷中回荡,惊得两侧山壁上的飞鸟成片成片飞起,仿佛是大团的乌云。
但驴子又扬起了头,继续前行。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
说来这红石峡看着竟像是被妖魔盘踞了。这一个时辰,竟又遭遇了三拨巡游的妖魔。有野兽成精得道,有幽魂修了真果。但无论是何种妖魔,那驴子只要见了,张口便吃。它的一口獠牙既锐且利,虚境的妖魔在他口中便被嚼得稀烂,终遇上个化境刚刚冒头的,则是被它一脚踏死了死得委屈极了。
便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行到红石峡的第一个岔路口。
左边是通往业国南部的大峡谷,右边,则是荒草丛生的岔路。
便是在这岔路边上的山崖顶,忽然出现了个一身金袍的男子来。
于是怪驴停下脚,驴背上的人也站起身。
那金袍的男子,头上顶着金丝冠,双眸幽蓝,身形高大威猛。不是那龙二子睚眦还是谁呢?
睚眦,便盯着驴背上的人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
然后高声道:“九弟哪里找来的驴子?好的大火气。一路吃了二哥座下几十个妖兵这些以后可也都是九弟你的。”
驴背上的李云心,此刻仰起头、眯了眼,去看他睚眦站在山崖上,正衬着天上的光,映得他身形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冷冷地笑了笑,也高声道:“也不是小弟要无礼。只是二哥座下这些妖兵见了我就喊打喊杀小弟如果不知道二哥乃是温和敦厚的兄长,还要以为是因为二哥想要取小弟的性命,因而座下的妖兵才如此有恃无恐呢。为着二哥的名声计,就干脆都叫驴吃了。”
睚眦大笑了三声,纵身从崖上跳下,落到李云心身旁的一块凸出悬崖的大石上。这一跳势大力沉,那偌大的青石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响,声音仿佛一直传到山体里面去。青石的表面也立时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纹,发出一连串爆豆儿似的脆响。
就在这响声里,睚眦笑着看李云心、歪头左右打量:“二哥听说九弟在庆业国交界处被剑宗的人捉到,大战了一场。”
“还听说九弟伤势严重,几乎要跌落境界了。可如今看九弟……似乎气还饱满但内里还好么?倘若不好,尽管同二哥说。到了二哥这里,就是到了安乐窝了。”
李云心背着手,笑了笑。略一沉默,开口道:“二哥听说的是实情。小弟的确受伤极重,快要跌落境界。且又是被赶出了洞庭,没什么经营谋划的余地几乎是到了末路了。”
听了他这话,睚眦的眼睛亮起来亮得瘆人。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嗅到美食的味道,眯起眼睛笑:“当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