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心崇拜敬仰的阳剑子竟也被人算计了。这件事叫豺道人怒发冲冠,恨不得当即运起通就去国都将那冒牌货活撕了。但他又是个识大局的妖修,晓得宫主必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所能够做的,就只是在这红岭安心侍奉他、等待某一天的到来罢了。
起初豺道人居住在红岭山下、那些劳作的人们所在的小镇里。但阳剑子来后使人用老竹为阳剑子在山上建造了这样一片高大宽敞的竹屋。
豺道人认为阳剑子身份高贵,此刻虽然落难可仍是真正的剑宫宫主,不可与那些低贱的劳役混居。用老竹起屋一来快,二来还有他自己的心思——认为竹屋虽然清凉简便,但毕竟不是久居之所。
这化境的妖修试图以这种方式敦促自己敬仰崇拜的人,尽快“励精图治”,重新夺回本应属于他的东西。
岂知这一住便是六年——直到如今。
直到如今是个什么境况呢?
豺道人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蓉城——好端端的一座蓉城,被那狼道人搞成如今这副模样。他岂会猜不到狼道人的心思呢?他留在城中的耳目早在几年前就将狼道人的动作报给他了。
那家伙在城中布置几年只为了今天的这局面——以为搞得城中大乱自己会趁乱突袭进去夺权。然后他就可以从中获利……嘿!他早知道那家伙的心思。但只因不想蓉城生灵涂炭,因此这几年才愈发隐忍克制……
可今夜那该挨刀子的狼道人竟还是搞出了这事来!
那孽畜……只将宫主的基业当他争权夺势的筹码的么?!
于是今夜豺道人是当真想要冲进蓉城里、将那狼道人生擒活捉了,再叫他跪在宫主面前——自己将他这些年所做的恶事一件件一桩桩细细地喝问他,看他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
想到这里豺道人忍不住又看了看窗棂。不光是窗棂上有霉斑了。地上墙上屋顶上都生了霉。他今日自己钻去宫主所居的那间大屋底下去看,发现那打基的几捆粗竹子都已烂了一半。他将烂掉的用木桩替上了并且用火撩了燎——可谁晓得还能撑多久呢?
终究是再撑不过一个六年了——实际上,这压根就不是屋子能撑多久的问题!
豺道人又叹了口气,去看阳剑子。
而此刻阳剑子和逍遥子笑着说了几句话——大概便是“幸得先生指点迷津”之类的言语,再将他恭送出了门外。
等竹门被关上了,这阳剑子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先站在原地沉默一会儿,再微皱眉头慢慢踱回堂内。抬眼看看蓉城的方向又看看西南的方向,过好半天才用他那种独特的、宛若金属摩擦一般的声音道:“你可知城中来的是谁?”
豺道人便晓得如同往常一样——送走了那碍事的逍遥子,眼下终于可以同宫主谈正事了。
他喜欢听宫主阳剑子的声音——冷冽喑哑,这该是一个霸主应有的声音。
也喜欢看他的仪态——他仿佛用金属镀成,更像是一柄收敛锋芒的剑。
这样的主人令他觉得有力且安心,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
因而他认认真真地将心里已想了许多遍的话再捋顺一遍,恭敬地答:“听城中人回报说,是个白衣的俊俏少年郎。但狼道人对他恭敬畏惧……该是个境界高深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