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尉坐了下来,执了笔,去画那日初见羲荷的模样。
她骑在骏马上,温柔,美丽,又不失英气。
一如当年的模样。
她的轮廓,眉眼,被他一笔勾勒出来。
皇上倚在那里,看着那画中的人,仿若又回到了过去。
他初见羲荷时,她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跟在虞羽的旁边。
明明那么不起眼,却又那么出众。
有旁的皇子要为难虞羽,她会默默的护过来。
她总是护着虞羽的。
她那么喜欢虞羽又如何?不还是为他生了儿子吗?
最终,不还是成了他的人了。
他身子朝一旁歪去,沉重的呼吸停了下来。
“皇兄。”静安王扑了过去,他一动不动。
沈太尉忽然冲外面沉沉的唤了声:“萧神医,过来看看皇上龙体如何了。”
萧神医快步走了过来。
等他检查过,说:“皇上驾崩了。”
沈太尉看了萧神医一眼。
驾崩了?本不该这样子的。
他本想先让静安王护送皇上回宫,他随萧神医去邶国的。
皇上本也答应下来了。
沈霁月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这是以儿子的身份,对父亲行的礼。
他虽为父,他却恨了他十多年。
直到他死,他也不曾开口唤过他一声父皇。
静安王也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唤:皇兄。
沈太尉说:“通知全国,皇上驾崩,国丧期间不可大办喜事,回宫。”
等把回宫之事传令下去,沈太尉把萧神医叫了到自己的营帐来,问他:“你都对皇上做了什么?”
萧神医疑惑,道:“还请沈太尉明示。”
沈太尉说:“照理来说,皇上的身体不会忽然驾崩,是你做的。”
萧神医淡淡的说:“与我无关,是他气数已尽。”
沈太尉面色沉沉的看着他。
萧神医忽然淡淡一笑,问他:“太尉大人这是什么眼神?是在责怪我吗?”
沈霁月不答反问:“你这是不打算跟我回去了?”
“皇上已经不需要我了,想必沈太尉也不需要我了,我是时候全身而退了。”
沈霁月说:“等我回宫处理完皇上的后事,必去邶国,你若愿意,就再等上一等。”
“不等了。”这一天,等太久了。
沈霁月看着他,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邶国被赶离出宫的皇子。”
萧神医淡漠的看着他。
两人相视,目中意味不明。
猛然,萧神医转了身,丢下一句:后会有期吧。
他走了。
沈霁月静静的站了一会,忽然就冷笑了一声。
他若是邶国的皇子,他若知道羲荷是他的母亲,岂不是要恨死他的母亲了?
甚至连带着他一块恨上了。
唤来自己的属下,他吩咐下去:“飞鸽传书给红果,让她带着墨兰姑娘一块回京。”
墨兰姑娘是萧神医的一个执念。
莫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压根就不相信,皇上是自然死亡的。
在他并没有指示的情况下,萧神医擅自作主,杀死了皇上,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无声的忤逆。
把墨兰姑娘带回去,日后,也许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红果虽是他送给朝歌的人,却也是他的人。
天色渐暗,大耀余留的军队,还是在夜色中连夜出发了。
随着大耀军队的离开,萧神医也离开了。
确切的说,从这一刻,他不再是萧神医,他是复仇的虞道川。
虞道川,虞明川,白奕也策马去了另一个方向。
既然大耀的军队都无法取胜,只有再另劈一条出路。
华琼宫中,孟贵妃却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皇上这口气终于咽下了,等皇上的遗体运回来,安葬了,他儿子就顺理成章的可以登基了。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这般想的。
然而,就在那一晚,有个人回来了。
姬昌殿下回来了。
护送他一路回来的是凌陌花。
姬昌殿下的归来,把沈太尉的身份揭露了出来。
沈太尉竟然是姬渊,是皇子。
真实的身份一旦被揭开,姬盛岂能容他活着。
两位皇子这一次联合起来,商量了一下,在沈太尉回京之前,一切都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姬昌殿下也好像从来没有回过京一般。
现在他们只等沈太尉回京,把皇帝的龙体送回来后,在宫里设个天罗地网,把沈太尉杀了。
那时,在沈太尉回京的路上,墨兰姑娘被红果带了过来与他汇合。
转眼之间,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见着了沈太尉,仿若见着了自己人一般,还是令墨兰有几分欣慰的。
她上了沈太尉的马车,行了一礼,问他说:“不知道沈太尉招我相见,有何要事?”
红果带话,说沈太尉要见她。
想一想也好久没见过京城的人了,算起来沈太尉也是自家人,她就过来了。
沈太尉说:“皇上驾崩,墨婕妤你想如何处置?”
墨婕妤,她怔了怔,问他:“墨涵?”
沈太尉颔首。
皇上死了,墨涵是皇上的人,这辈子也再没有机会翻起什么风浪了,在宫里孤苦的过一生,就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沈太尉专门问她这事,想让她拿主意?
沈太尉还真是看得起她。
既然如此,她也就说:“听闻墨婕妤与皇上向来情深,那就让她为皇上殉葬吧。”
现在的墨涵,也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是时候让她为自己当初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沈太尉说好。
墨兰心里又怔了怔,问他说:“沈太尉要我过来,想必是有事要我做的吧?”
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询问她一句墨涵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