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简介:
众人为了躲避兽潮闯进山洞,找到殇侯当年采得“夜明珠”的建筑物。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程宗扬大为兴奋,因为这地方就是熊谷!
在宝库内每进一层,众人便讶异一分,为数庞大的各种军械晃花每个人的眼!岳帅藏於太泉熊谷最为珍贵的东西居然是??
赤阳圣果现世,双株被夺其一,程宗扬能夺得最后一颗治愈萧遥逸吗?或是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章
杂乱的脚步声打碎了隧道的宁静,昏暗的火光摇曳着,在四周投下巨大的影子。匆忙间,众人只在篝火旁捡了几根树枝作为火把,不时有人因为慌乱碰撞在一起,随即爆发出一阵大骂,甚至于拳脚相加。
程宗扬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拉着小紫,防止被人群冲散。眼前的隧道并不狭窄--事实上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但所有人都拚命挤在一处,再宽的路也没用。
能来到这里的人修为都不弱,但修为再高,没有纪律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换作星月湖大营,纵使只有一个班,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一名大汉强行挤了过来,见到程宗扬在前面挡路,伸手扳住他的肩头,想把他推开。程宗扬也没客气,抬肘撞在那大汉肋下,将他撞到一边。
“直娘贼!敢挡我金枪刘的路!”
那大汉稳住脚步,叫骂着擎出一杆金光闪闪的短枪,猛刺过来。
程宗扬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枪身。
“来得好!”
金枪刘沉腰坐马,发力回夺。忽然小紫怀中白影一动,雪雪张牙舞爪地探出小脑袋,朝金枪刘腕上咬了一口。
那大汉惨叫一声,金枪落地,他抱着手腕叫道:“这小子暗箭伤人!天地盟的兄弟们!干掉这小子!”
周围传来几声怒吼,“谁敢动我们天地盟的人!”
“小子别跑!”
站这儿等着挨打才是傻子,程宗扬拉着小紫,不言声地冲出人群,往黑暗里一钻。那些人摸黑过来,一时找不到目标,没头苍蝇般叫骂一阵,悻悻离去。
程宗扬笑道:“算他倒霉,被小贱狗咬这一口,那家伙的金枪起码半年举不起来。”
雪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小紫却没理会他的玩笑,她扬起脸,美目泛出异样的光彩。
程宗扬也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空间,这条隧道和太泉古阵其他建筑一样,规模大得惊人,火把微弱的光线根本照不到隧道顶部,从周围的回音判断,隧道的高度至少有五十米,宽度更是超出视野,与隧道的庞大规模相比,下面的人流就像一群渺小的蚂蚁。
自从进入太泉古阵,程宗扬就在猜测这座神秘的古阵究竟来自何处。乍然看来,太泉古阵与自己熟知的城市极其相似:停车场、汽车、道路、立交桥……一个现代 都市该有的都有。但具体到细节,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体积庞大的车身,用紫外线作为可视光的仪表盘,未知的动力能源,还有那些陌生的文字--每一件都在提醒自己,这里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现代城市。
最让程宗扬难以理解的,是太泉古阵与外界迥异的时间和空间。太泉古阵在六朝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但阵内的车辆、桥梁、建筑都和新的一样,没有任何被时间侵蚀的痕迹。
这里的时空不仅与外界完全独立,而且每一层都互不关连。一桥之隔,昼夜相别的情形屡见不鲜。这种诡异的时空差别,让程宗扬有种堕入电玩世界的荒唐感。他甚至怀疑,自己不会真是掉进某个电玩游戏里面了吧?如果这样,那可实在太逊了。
除了诡异的时空,另一桩令程宗扬难以理解的,是太泉古阵充沛的能源,任何一个角落都灯火通明,悬在十几米高空的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毫不在意地消耗着电力。即使这座城市用的是核能,程宗扬也不相信它的反应堆能工作几百年,况且维护的工人又在哪里?
相比于外界的灯火辉煌,这条隧道的黑暗就很例外了。不知道是有人像朱老头当初一样采掘墙壁上的“夜明珠”破坏了照明线路,还是别的缘故。
火把摇曳的光线渐渐远去,小紫的星眸在黑暗中却越发璀璨,她抱着雪雪,仰脸望着头顶黑沉沉的空间,忽然道:“上面有个奇怪的东西。”
程宗扬精神一振,“哪边?”
“就在上面。”
程宗扬用足目力,仍然没有看到任何光线,只好叹了口气,“什么东西?”
“一个很亮的符号。”
小紫在他手心画了一个图案。
程宗扬握住拳头,“红色的吗?”
“紫色的。”
程宗扬往左右看了看,人群匆忙奔走,显然都和自己一样,没人意识到就在他们头顶上方,有一个紫外线的右转标示牌。
武二郎背着萧遥逸大步奔来,一边扯开喉咙嚷道:“程头儿,发什么傻呢?快跑啊!”
萧遥逸伏在武二背上道:“二爷!你先放我下来!你放心!我欠你的钱肯定还!我萧遥逸有一说一!绝对不会跑路赖账!”
武二郎手臂一紧,蛮横地说道:“少来!把欠二爷的钱还了,二爷立马放你下来!”
“哎哟……二啊,你勒死我了!”
武二牢牢抓住小狐狸,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子!你要嫌背着不舒服,一会儿二爷把你夹胳肢窝里!”
“千万别!”
萧遥逸只好妥协,“还是背着得了。”
徐君房一手拿着根手指粗的松枝,一手扶着朱老头,两人跌跌撞撞过来,那模样活像瞎眼的黄鼠狼攥个瘸腿的耗子,“快走快走!要到里面才平安!”
“火把给我!”
程宗扬从徐君房手里接过松枝,朝头顶照去。松枝不时发出“辟辟啪啪”的爆响,火光下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痕迹显示头顶的紫外线标记。往旁边看时,火把微弱的光亮只能照出周围十几步的范围,再远就被黑暗所吞噬。
人群乱纷纷从旁奔过,那群来自塞外的胡人也冲进隧道。他们用兽皮包裹住座骑的马蹄,以免马匹在坚硬的路面上受伤,奔驶时发出闷闷的响声。
凉州盟人多,反而落在后面,左彤芝飞掠过来,急急唤道:“赶快走!兽群快进来了!”
程宗扬道:“我们往右边去,左护法,你们呢?”
左彤芝讶然道:“为什么往右?”
程宗扬没办法解释这里有 一个人类肉眼无法看到的标记,只好搪塞道:“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反而 容易兽群围攻,分散开才好逃生。”
左彤芝犹豫了一下,然后扬声道:“凉州盟的朋友!来这边!”
一群人应声停住脚步,朝这边聚来,大部分是凉州盟的,还有些是与同伴失散,跟着人多的地方走。
程宗扬顾不上解释,举起火把道:“跟我来!”
黑暗中分不出东南西北,没多久松枝烧到尽头,众人只能靠声音在黑暗中摸索,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程宗扬倒是越走越放心,那些人眼无法察觉的紫外线标记并不止一处,而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就像一座座看不到的灯塔,引领着众人走进黑暗深处。
直行,左转,直行……右转……
众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始终没有看到光线,但也没有碰到墙壁。这里的空间似乎比想像的还要大。
“有一个梯形。”
小紫在程宗扬掌心画出图案。
程宗扬道:“是台阶。”
“呯”的一声,有人撞到硬物,接着铁中宝大喝道:“有敌!”
铁马堂的副堂主拔刀在手,“叮叮铛铛”与来敌连过数招。黑暗中,只能听见铁中宝一手快刀使得密不透风,一边大叫道:“好棍法!大伙儿小心!这厮使得蟠龙长棍!哎呀!这点子扎手的紧!”
听着旁边传来的金铁交鸣声,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铁中宝大呼不绝,似乎已经受了伤,仍然血战不退,让人敬佩不已。只是四周一团漆黑,谁也不知道敌人来自何处,更不知道有多少敌人。
“噗”的一声,眼前猛然一亮,众人纷纷后退,急切地握紧兵刃。
一点火焰燃烧起来,映出一张年轻的面孔。程宗扬吹亮火褶,扫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铁爷歇歇吧。那是楼梯扶手。”
众人一片哑然,火褶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一条银亮的不锈钢扶手远远朝下方伸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铁中宝气喘吁吁,手里的快刀砍出七八个缺口,旁边的栏杆却没有留下丝毫印迹,这会儿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道不锈钢栏杆,连找个地缝钻进去都忘了。
程宗扬望着下方黑沉沉的地下通道,吩咐道:“大伙儿扶着栏杆,免得走错了路。”
说着当先踏入。
左彤芝犹豫了一下,朝武二看去。武二却对那条不锈钢扶手来了兴趣,他一手紧紧攥着萧遥逸这个欠了自己赌债的小狐狸,一手屈指朝栏杆上敲了敲,然后趴在上面听了听声音。
程宗扬走了几级台阶,然后把火褶扣好,塞进袖内。这里的台阶比平常人使用的高了一倍,走起来有些不适应。好在旁边有扶手,只要小心些不至于摔倒。
台阶笔直朝地下伸去,众人一路向下,感觉像是深入大地腹内,未知的压迫感使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一顿饭时间后,台阶终于走到尽头,与上面一样,这里也没有电力,周围一片黑暗。当双脚踏到平地,程宗扬提气大喝一声,片刻后四周传来回音,似乎正置身于一个庞大而空旷的大厅中。
程宗扬贴在小紫耳边道:“有东西吗?”
“有。”
小紫停顿了一下,“有八个。”
程宗扬一阵头大,竟然出现了八个图案?
“每一个图案都不一样。一条长羽毛的蛇、一只狼头、一朵花、一只蜜蜂、一只熊……”
忽然有人叫道:“地上有东西!”
两三只火褶同时亮起,接着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脚下是平整到极点的大理石地板,打磨光滑的地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火褶的光焰。然而此时光洁的地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印痕,有用枪锋刺出的箭头,有用刀尖刻出的划痕,有一些难以索解的折线,甚至还有完整的掌印和足印。
众人议论纷纷,“这是什么鬼画符?”
“旁边还有!”
“诸位不必担心。”
纷乱中,徐君房挺身而出,抚须说道:“若徐某所见不差,此地应该是太泉古阵的雁过石。”
有人道:“什么雁过石?难道这地下还有大雁?”
徐君房道:“所谓雁过留痕,上面的印痕都是进入太泉古阵的寻宝人所留,曾有人沿着前人的标记寻到宝藏,所获至多。传说雁过石藏在太泉古阵深处,非大有缘者难得一见。”
听到徐君房这番话,众人顿时被激起贪欲,都在猜测这些印痕中隐藏了什么样的宝物线索。
萧遥逸蹲下来摸着地上的印痕,俊朗的面孔猛然胀红,眼中迸出一缕激动的神采。
左彤芝开口道:“程少主,这里已经够安全啦,咱们在此休息一时,等兽群散了便回去。”
有人附和道:“兽群顶多一两个时辰就散,这地方黑灯瞎火,不好多待。”
更 多人却跃跃欲试,说道:“左护法,都已经摸到宝山边上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捡到什么宝物呢。”
有老成持重的说道:“此地不可久留,万一迷了路,困死在这地下玄宫那可冤枉。”
众人道:“前有车后有辙,咱们也照葫芦画瓢,走几步就刻个记号,万一迷路,就沿着记号回来。”
争论中,程宗扬低声问小紫,“你说有只熊?”
“在你左手边的位置。”
小紫道:“第三个标示牌。”
听到“熊”字,程宗扬第一想起的是刘娥的那句“熊谷”他摸了摸背包,岳鸟人留下的钥匙还在包里,难道岳鸟人留下的物品就在里面?
程宗扬沉吟半晌,对徐君房道:“你说这里是第十层的入口?”
徐君房点头道:“没错,就这个山洞。”
“里面有什么?”
徐君房道:“那我可说不准了。”
程宗扬道:“你说曾经和鬼谷先生在阵中遇到过赤阳圣果?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
徐君房老实道:“那可有年头了,如果到了地方,我也许还能想起来,这会儿让我说,可说不上来。”
身后忽然“呯”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金属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人惊出一身冷汗,不少人都立刻拔出兵刃,戒备地望着声音传来处。
那声巨响过后,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大伙儿暗暗松了口气,多多少少都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大厅位于地下深处,虽然光线全无,但空气清新,没有丝毫浊意,显然通风良好。
火褶陆续熄灭,接着一个声音响起,“凉州盟的众位好汉!在下姓程,方才在外面已经见过。”
程宗扬提声道:“大伙儿为了躲避兽群到了此地,能遇到这雁过石,也算有缘。不过里面究竟有没有宝物,谁都说不准,风险倒是占了九成。左右已经到了此地,程某一行准备进去看看。诸位若是不愿去的,便留在此地。想进去的,便结伴而行。左护法,你看如何?”
左彤芝犹豫片刻,“我们凉州盟还有人马在外面,方才听徐先生说,这洞窟原是极深的,只怕在阵中失散。”
铁中宝赶紧道:“没事儿!让刘三带几位兄弟在这里守着,咱们一起随程少主进去看看!”
左彤芝只好道:“如此也好。不过此地标记虽多,却无人认得,不知程少主准备往哪里去?”
程宗扬还未开口,萧遥逸便道:“这边。”
他缓慢却坚定地抬起手,指的正是那个印着熊图腾的方向。……
在徐君房的安排下,程宗扬等人带的物品十分齐全,可这会儿全扔在车内,都两手空空。好在凉州盟人多势众,当下一名使棍的好手拿出自己的齐眉棍,折成两段,接着有人撕下衣服,浸上油缠在上面作成火把,用来照明。
程宗扬举起火把,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左边小紫,右边萧遥逸,徐君房和朱老头跟在后面,武二那厮却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
萧遥逸紧盯着前方乌黑的空间,连身体都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神情间却带着一丝亢奋。
程宗扬还记得他一向怕黑,这会儿居然没有吓得尿裤子,也算是十分有勇气了。
“怎么样?能撑住吗?”
萧遥逸低声道:“那些印痕里,有一个是岳帅留下的。”
程宗扬心头微震,“你确定?”
萧遥逸道:“岳帅的画押我从小就看惯的,绝不会认错。”
“侯二哥他们不是来过太泉古阵吗?怎么没听他们提过这事?”
萧遥逸道:“他们为了找岳帅的下落进过一次,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他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如果不是遇见雁过石,也许我也错过了。”
“哎呀!”
后面猛然传来一声大叫,萧遥逸若无其事地停住脚步,但程宗扬清楚看到一股冷汗从他脸侧流淌下来。
“小心!别摔下去!”
“这是什么?”
有人叫道:“这扶手怎么倒下了?”
“那是铁轨。”
程宗扬道:“用来跑车的。”
“跑马车的?怪了,难道马车还能在两条铁棍上跑?”
程宗扬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地铁,索性不提,只道:“咱们下去走!”
众人有些好奇地下到轨道中,铁中宝走了两步,骂骂咧咧道:“这石头铺得太坑人了!一次走一根太窄,跟个娘儿们似的迈不开步子。一次走两根太宽,扯得胯子疼!”
徐君房不放心地跺了跺铁轨,低声道:“程 公子,这么走对吗?我怎么觉得有些古怪呢?”
“放心吧。这是条直路,比从上面走要快得多。”
徐君房嘀咕道:“真的假的?你头一次来,怎么连这里有捷径都知道呢?”
程宗扬道:“要不说这是缘份呢?”
沿着台阶走进大厅时,程宗扬已经有所预料,此时终于可以确定,刚才众人所处的大厅,正是城市地铁中心,这一条是通往“熊谷”的隧道。程宗扬不无遗憾地想到,可惜地铁早已停运,要不然再搭乘一段地铁,那才快捷省事。
火把并没有支撑太久,半个时辰之后,两支火把先后熄灭,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虽然沿着轨道不会迷路,但队伍不可避免得逐渐拉开。程宗扬只好停下来,收拢队伍休息片刻,等后面的人尽快追上来。
萧遥逸伤势未愈,走到这会儿浑身都是虚汗,还在咬牙硬撑。他们兄弟寻找了十几年,乍然见到岳鹏举留下的痕迹,能撑到现在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死 丫头却对这个消息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没听见似的。
趁着休息的时候,程宗扬道:“ 丫头,你猜他是不是真在这里?”
“谁啊?”
“当然是你……那个……那个不争气的家伙!”
小紫翘起唇角,慢悠悠道:“如果真在这里就好啦--可惜不是。”
程宗扬不禁替岳鸟人庆幸,看死 丫头的表情,那鸟人如果真在这里,八成要被死 丫头抽筋剥皮,填上草当靶子打,“你这么肯定?”
“ 一个人走投无路,在太泉古阵躲上十天半月还有可能。要这里待十几年,骨头都可以打鼓了。除非……”
小紫停顿了一下,目光闪闪地说道:“……有哪个傻瓜躲在苍澜镇上。”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对萧遥逸道:“岳帅吃鸡吗?”
萧遥逸正闭眼养神,闻言倒是一愣,“吃啊。”
程宗扬扬声道:“老徐!”
徐君房的声音传来,“这儿呢!”
程宗扬摸黑过去,“老徐,问你点儿事。”
徐君房痛快地说道:“尽管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在镇上住了不少年头,有没有什么怪事?”
徐君房寻思了一下,“没有啊。挺正常的。”
程宗扬暗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徐君房就住在镇上,再古怪的事也早已习以为常了,他换了个问题,“近十几年镇上有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物?”
徐君房笑道:“这你可问着了。苍澜镇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来历不明的。就比方我吧,我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苍澜的,反正自打我懂事起,就跟着先生住在镇子上。”
程宗扬道:“你说镇上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贩运进来的,对吧?”
“没错。”
“镇上常住有一千 多人?”
“是啊。”
“口粮每人每天两斤,减半算的话,一天也要一千多斤,差不多是十石,一个月要三百石--想把三百石粮运进来,至少要一百五十头走骡。就是三十头走骡的商队,每个月也要五趟--你在镇上瞧着,有这么多吗?”
徐君房一肚子苦水,“每天有半斤粮就不错了。外面的商队一个月也来不了两趟。好在山上有果子,水里有鱼,还能对付。”
“如果想吃鸡怎么办?”
“别说鸡了,鸡蛋我都没见过。”
徐君房悻悻道:“那些好东西,也就外姓人才能吃上。”
“哪些外姓人?”
徐君房撇了撇嘴,“栖凤院的东家,水果行的会首。”
“栖凤院的东家是谁?”
徐君房干脆地说道:“不知道。那些外姓人鬼鬼祟祟的,谁知道呢。”
程宗扬叹了口气,抚住额角,拧眉思索。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像岳鸟人那种享受惯的,如果让他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待十几年,还不如杀了他痛快些。从他生活习惯入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看来从太泉古阵出去,自己该查查从外面运进苍澜的鸡都被谁吃了。
不过最大的可能,所谓岳鸟人在苍澜出现的消息,仅仅只是讹传。毕竟这个消息出现得太过蹊跷,而且是从远离太泉古阵的北三朝传播开来,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
黑暗中,一个柔软的身体忽然撞在身上,对方一声低叫,却是个女子。
程宗扬连忙道:“是我!”
对方松了口气,“原来是程 公子,唐突勿怪。”
程宗扬笑道:“这地方黑得要命,也怪不得左护法。”
左彤芝却道:“ 公子 年纪轻轻,修为却是不凡,呼吸声弱不可闻,连 奴家也没听到呢。”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让左护法见笑了。”
说着他站起身,扬声道:“凉州盟的朋友都到齐了吗?咱们接着赶路!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到地方了!”
众人欢呼一声,振作精神,沿着轨道继续前行。
程宗扬高估了众人行进的速度,也低估了隧道的长度。隧道内的温度越来越低,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看到一缕金黄的光线出现在隧道尽头。众人顿时一阵欢呼,当即就有人抢先跃过去,看看是什么宝物发出的金光。
“水晶!好大的水晶!”
有人震惊地叫道。
“土狗!”
铁中宝撇了撇嘴,“这是玻璃!每年走凉州道从泰西贩来的,起码有几十驼。啧啧!这么大的玻璃倒是少见。”
出口是一个设在地面上的地铁站,整座建筑全部采用是透明度极高的玻璃建成,宛如一座 水晶宫。
水晶宫外,夕阳的余晖从两道山梁之间射入,山谷内长满巨松,上面覆盖着皑皑白雪,一片寒冬景象。
众人面面相觑,外面正值盛夏,谁能想到会在阵内遇上寒冬腊月天气?待在地铁站内还不觉得寒冷,但隔着玻璃看看外面的雪景,就够人打冷战的。
程宗扬一阵失望,关于赤阳圣果的信息,自己得到的不过是只鳞片爪,但那些杂乱的信息不约而同都提到赤阳圣果生长在至阳极热之地。眼前这大雪封山的景象,与赤阳圣果生长的地域天差地远。
铁中宝头一个站出来,他跃过一道铁栅栏,蹿到站外,捧起一把雪搓了搓,叫道:“真是雪啊!”
说着朝脸上擦去,边擦边道:“痛快!痛快!”
徐君房伸长脖子道:“雪是这样的?这就是雪?”
众人一阵哄笑,“怎么有人连雪都没见过?”
徐君房道:“苍澜最冷的时候穿两件单衣也就对付过去了,从来没下过雪。我听先生说过,这还是头一回见。”
他搓着手道:“铁堂主,这雪凉不凉?”
“这点儿冷算什么?我老铁在凉州,三九天照洗凉水澡!这天气离滴水成冰的时候差得远呢!”
程宗扬望着站外一棵巨松,对徐君房道:“老徐,这地方你没来过?”
徐君房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
程宗扬扭头看着一边裹紧羊皮袍一边乐得鼻涕泡都出来的朱老头道:“死老头,你来过吧?”
“可不是吗?”
朱老头乐呵呵道:“这都好几 十年了。”
“我说你怎么把羊皮袍翻出来穿上呢?”
程宗扬道:“好你个死老头,也不提醒我们一声。”
朱老头叫起屈来,“谁知道几 十年雪都没化呢?话说回来,你有钱给咱们备冬衣吗?就算你有钱,也得有地儿买啊。”
程宗扬一边翻出多余的衣物给小紫披上,一边压低声音道:“死老头,都到这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万一有个闪失,有你哭的时候。”
朱老头堆起猥琐的笑容,嘿嘿笑道:“瞧你说的。哪儿能呢?我不走到这儿才想起来--那颗夜明珠,就是在这儿采的。”
“还装!”
朱老头一脸委屈,“我那次走了六天才到,哪儿能想到你这回不到半天就摸到地方了呢?”
地方本来就陌生,再加上双方走的不是一条路,也难怪朱老头弄不清楚。这里虽然不大可能找到赤阳圣果,但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程宗扬道:“在哪儿摘的?”
朱老头估摸了一下,“往右,过了山口就是。”
外面忽然有人叫道:“脚印!这边有脚印!”
第二章
雪地上印着几行浅浅的脚印,凉州盟都是北疆豪客,对于雪上踪迹再熟悉不过,一眼看去,就能推断出对方一共有四个人,那些足迹全是前半个脚掌着地,两个略深一些,另外两个只有浅浅一点印迹。
铁中宝蹲下来看了片刻,赞道:“好轻功。”
左彤芝脸色出奇地凝重,低声道:“什么时候留下的?”
铁中宝摇头道:“上面没有浮雪,应该是雪停的时候才路过。咱们刚来,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停的,这倒瞧不出来。”
左彤芝望着周围,吩咐道:“大家小心些,这地方……有些古怪……”
程宗扬突然觉得耳边清静得有点过分,好像少了某个大牲口的聒噪,他回头一看,愕然道:“武二呢?”
萧遥逸、朱老头、徐君房一起摇头,“不知道。”
“干!不会把那家伙弄丢了吧?”
左彤芝道:“你说武二爷?在雁过石我还见过他,一晃就没影儿了。”
小紫笑道:“别担心,他说找件东西给苏荔姊姊当礼物,一会儿就来。”
“黑灯瞎火他找什么礼物呢?不会是想掘两块地砖吧?”
程宗扬看了看前面的雪景,天气虽冷,但以众人的修为,尽可以抵挡,只是徐君房耐不得寒,抱着肩一个劲儿的打哆嗦。
“先过了山口,找个地方生火!”
众人轰然应诺,迈步朝山口奔去。
山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无数巨大的松树拔地而起,枝叶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每一株松树下都有一座建筑,高度与平常住房相似,但门前铺着一条向下的台阶,仿佛入口是在地下。
铁中宝跃下台阶,只见在上面看起来平常的房门居然有自己两三个高,几乎赶上城门的规模。房门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色泽棕黑,表面平整得没有丝毫划痕。他伸手欲推,却被徐君房叫住,“不可!”
铁中宝连忙停手,程宗扬道:“怎么了?”
徐君房告诫道:“太泉古阵有谚,遇桥慎行,遇室慎入。这里房门紧闭,一旦触动,说不定会惊动守阵力士,若是那边,倒可一入。”
顺着徐君房的手指看去,远处一座圆形的建筑,房门大开着,门前堆着半人高的积雪。……
萧遥逸一脸扫兴地收回脑袋,“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程宗扬打量着这座建筑,与周围的建筑 不同,这座建筑完全建在地表,中间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平台,周围隔成一个个房间,呈环形排列。房间里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士敏土台,除此 之外,一无所有。
与外面的桥梁、建筑相比,这座建筑显得过于粗大笨重,到处是粗糙的士敏土构件,看不到任何装饰的痕迹。整座建筑头一眼看去,像是剧场,但周围全是房间,没有设置席位的地方。如果说是宾馆,又实在太过简陋。
程宗扬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这建筑是做什么用的,此时眼看天已经快黑了,一旦下雪,这里倒是遮风挡雪的好地方。
程宗扬与左彤芝商量了一下,决定挑出三组人手,每组五人,往周围寻宝,剩下的留在此地接应。
程宗扬道:“我们准备往南边去看看,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
左彤芝笑道:“真巧,我也要往南边。”
程宗扬往南,是因为朱老头偷灯泡的地方是在南边,左彤芝却是盯上了那行足印,坦然道:“太泉古阵危险重重,不摸清那些人的底细, 奴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程宗扬道:“一起走也无妨,不过我们已经五个人,左护法再带几个人,恐怕太多了些。”
“何必带人?”
左彤芝道:“我自己与你们一道去便是了。”
说着她眼波轻转,有意无意地抛了个媚眼,轻笑道:“以程 公子的身手,想必能保护 奴家的周全。”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那可不好说。这地方古怪得很,我们这几个跛脚鸭都自身难保呢。”
“啊嚏!”
徐君房打了个喷嚏,摇手道:“我,我是去不成了……在这儿等你们便是。”
凉州盟诸人久经酷寒,又有修为打底,对外面的大雪并不在意,徐君房却是自小生在苍澜,刚才这段路差点儿冻得连小命都丢掉。这会儿虽然把能穿的衣物都穿在身上,还是冻得脸青唇白,抱着肩不住发抖。等凉州盟的人捡来松枝,生起篝火,才缓过劲来,无论如何也不肯出去挨冻。
左彤芝眼波流转,轻笑道:“算上 奴家,正好五人。”
无论朱老头的身份还是岳鸟人的遗物,都是不好公开的隐秘,因此程宗扬并不想和生人 同行,但左彤芝一口应诺孤身而来,倒不好再说什么推辞的话。
萧遥逸豪气干云地说道:“姊姊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姊姊吃亏!”
左彤芝笑道:“有弟弟这话, 奴家便放心了。程 公子,咱们这便走吧。”
朱老头试探着道:“要不……我也歇歇?”
“少废话!这点儿雪冻不死你!”
众人离开圆厅,不多时便看到那行足印在雪地上蜿蜒向南。程宗扬也在奇怪是谁先到了熊谷,沿着足印一路追去。
走出两里多路,雪下松软的土地变得坚硬起来。程宗扬拨开积雪,果然已经离开山地,眼前是一条铺过沥青的公路。
忽然“呯”的一声,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
绕过一排巨松,只见一幢四四方方的建筑笔直矗立在雪原中,却是一幢巨大的楼宇,大楼前的雪地一片狼籍,两名穿着僧衣的和尚手持方便铲,正与一名守阵力士斗得正紧。
两名和尚身手矫健,招术大开大阖,气度雄浑。守阵力士只有一个,形制与程宗扬在停车场见过的有些相似,高度都在两米以上,体格庞大。当初过桥时程宗扬只远远瞥了一眼,这会儿才首次看到机械守卫出手,和那两名僧人相比,它根本没有招术,而是依靠迅捷的判断能力,做出最合理的反应。动作简单直接,目的性极强,反而更难应付。
众人赶到时,打斗已临近尾声,两名僧人落在下风,边战边退,那名守阵力士一板一眼地向前逼去,接着肘下哗啦一声,掉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似乎要将两名僧人当场捉拿归案。
一名僧人忽然往下一蹲,方便铲横扫而出,打在守阵力士腿部,坚硬的合金外壳溅出一缕火花。接着另一名僧人跃起身来,方便铲往前暴挺,弯月状的铲牙锁住守阵力士的喉咙,深深切了进去。
机械警察合金制成的外壳破碎开来,露出一丛红色的电线,接着电线被月牙切断,猛然迸出一团火光。那名僧人如受雷殛,身体猛地向后弹去,方便铲脱手飞出,双手已经变得焦黑。
另一名僧人大吼一声,将守阵力士摇摇欲坠的头颅击飞,然后扑过去扶起同伴,叫道:“师兄!”
受伤的僧人身体僵硬,口鼻呼吸断绝,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味道。
“师兄!师兄!”
那和尚叫了几声,不见回应,不由抱着师兄的尸体放声大哭,一时间肝肠寸断,闻者落泪。
两名僧人情同手足,生离死别的情形催人泪下,程宗扬都觉得鼻子有点儿发酸,小紫一双美目却闪闪发亮,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具机械守卫。
朱老头怂恿道:“把它剥开,肚子里有宝贝呢。”
“别碰!”
程宗扬一把扯住小紫,“小心触电。”
朱老头道:“啥电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连高压包你都捡?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左彤芝凝视着那两名僧人,片刻后走过去,双手合什施了一礼,“两位虽是联手,但能击败守阵力士,实属难得,不知两位出自十方丛林哪处下院?”
那僧人垂泪道:“小僧惠远,乃佛光寺弟子,五日前与几位师兄同至太泉古阵,不意遭此大难。”
朱老头拢着手,一脸兴灾乐祸地说道:“两个小光头不学好,砸人家玻璃,想偷东西,这不是报应来了。”
惠远怒道:“小僧与师兄在阵中迷路多日,谨守戒律,一芥不敢妄取。方才闻声赶来,却遇上守阵力士,不由分说便欲锁拿小僧,因此才动起手来。”
朱老头吹胡子瞪眼,老气横秋地说道:“不是你们干的,那玻璃好端端的会碎?小和尚,想骗我老人家,再好好学几年吧。”
惠远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光秃秃的额角绷出青筋。
萧遥逸从袖子里摸出扇子,一边悠闲地扇着风,一边仰脸看着楼上,说道:“玻璃是从里面碎的。”
众人纷纷抬起头,只见楼上一扇窗户的玻璃被人击碎,露出一个大洞。玻璃的碎片散落在雪地上,上面依稀还沾着血迹。
左彤芝沾了点血迹,在指间一捻,然后嗅了嗅,“人血。”
惠远一抹眼泪,便要过去推门,程宗扬扯住他,“小和尚,看清楚些,门前有脚印吗?”
那楼的一层是一整排落地玻璃,只不过里面挂着帘子,看不清里面的设置。
门前的雪地众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厚厚的白雪上,除了两名僧人的足印,再没有其他痕迹。
左彤芝道:“既然没人进门,楼里为何会有人打碎玻璃?”
萧遥逸合起折扇往掌心一敲,“后门!”
惠远一听,拖起方便铲就往楼后赶去。萧遥逸向程宗扬使了个眼色,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左彤芝应声道:“我也去!”
三人连袂走远,剩下程宗扬、朱老头、小紫和地上一具守阵力士的残骸。
程宗扬道:“老头,你的夜明珠在哪儿摘的?”
朱老头呶了呶嘴,“就在这上面。”
程宗扬抬头看着楼顶,“你不会是飞上去的吧?”
朱老头道:“可不是嘛。俺使尽浑身解数,一口气飞到楼顶,才找到入口,结果刚进去就被守阵力士围住,只来得及摘了颗夜明珠就逃了出来。”
“里面有守阵力士?”
“从外面来的。”
朱老头神情间难得露出一丝凝重,沉声道:“此地房舍多半都设有禁制,而且不止一重。只要碰触门禁,就会惊动守阵力士的耳目。”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说道:“死 丫头,帮我看个东西。”
小紫正远远审视那具机械守卫,头也不抬地说道:“看什么?”
“墙上有没有红线?”
小紫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你仔细点,别敷衍我。”
小紫眼中泛出奇异的光泽,片刻后回头看了程宗扬一眼,笑道:“让你猜对了,有三根极细的红线。程头儿,你怎么知道的?”
“红外线警报器嘛。干!怎么看不到发射源呢?”
小紫摊开手,“我怎么知道?”
程宗扬拍着额角,“玻璃不会无缘无故破裂,大门进不去,楼外有红外线报警……”
他琢磨半晌,忽然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萧遥逸、左彤芝和惠远先后掠来,“没找到门户。”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边!”
程宗扬往公路奔去,片刻后在路旁找到一片微微凹陷的积雪,他伸手一拨,下面露出一块黑沉沉的铁板。
“呯”的一声,数百斤重的铁盖被掀到一边,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程宗扬点燃松枝,伸进去试了试空气的含氧量,然后垂下绳索,当先进入洞内。
洞穴比自己以前见过的深了许多,用了将近五丈的绳索才到洞底,程宗扬估算了一下方位,然后举着松枝往旁边一个洞口走去。
“这洞穴好生古怪,”
萧遥逸摸了摸洞壁,“看起来和我们江州的士敏土很像啊。圣人兄,这是什么洞?”
“下水道。”
“骗鬼啊!哪儿有这么大的下水道!”
“这还是小的,你到主城区,几丈高的下水道说不定都有。”
萧遥逸抽了口凉气,“单是这条下水道,便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一条下水道算什么?这座太泉古阵当年兴盛的时候,生产能力是你想像不到的。”
程宗扬停顿了一下,“连我也想不出来。”
眼前的下水道极其宽敞,比起一般的隧道也不遑多让。不时有融化雪水从头顶滴落,发出“叮叮咚咚”的水声。左彤芝、惠远都一脸的怀疑,但当走到通道尽头,看到嵌在壁上的铁制长梯时,众人的怀疑都变成了惊讶。
程宗扬摸了摸铁梯,回头道:“看来已经有人抢先了啊。各位,要不要上去打个照面?”
萧遥逸道:“我先来。”
话音未落,惠远和尚便跃起身,猿猴般攀援而上。
钻出洞口,已经大厦内部,松枝的火光映出潮湿的四壁,还有几个白色的物体。惠远伸头去看,低声道:“这是什么东西?倒和瓷碗差不多。”
瞧着他的光头伸在里面拧眉琢磨,程宗扬忍不住笑了起来,恶作剧地说道:“那是便池。撒尿用的。”
惠远赶紧退到一边,合什道:“ 阿弥陀佛,施主切莫打诳语。”
“你不信就算了。喂,小和尚,我们是来寻宝的,你跟来干嘛?”
“敝师兄因故惨死,小僧自然要一究根底,好向师门禀报。”
“你们出家人,怎么也来太泉古阵凑热闹呢?”
惠远道:“不敢欺瞒施主,敝寺月前接到消息,说有一个大魔头要在太泉古阵出世,敝寺便派了十几位师伯师兄,前来察看。不成想在阵内屡遭凶险,一来二去便与众人失散。如今师兄也被守阵力士所杀,只余小僧一人。”
程宗扬与萧遥逸对视一眼,然后道:“那个大魔头,是什么来历?”
“这个……师伯却未曾说过。”
又是岳鸟人的仇家,他们早来了几天,结果到现在还没能出去。这鸟人死了还害人不浅。
惠远道:“施主既然能来此地,不知走了几日?离出口还有多远?”
朱老头吹着胡子道:“哪里要几日?我们今日刚到!从这儿走,要不了半日就能出去。”
左彤芝道:“老爷子莫诳人家和尚。我们凉州盟运气好,从古阵进来,就在第二层的入口处,比别人省了一两日的路程。若是出去,只怕不易。程 公子,你们来得倒快。”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还没开口,萧遥逸便笑嘻嘻攀住他的肩膀,“要不说是圣人兄呢?生而知之,给咱们带了条好路。”
程宗扬与萧遥逸交往已久,只看他目光闪动,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微微摇了摇头。
萧遥逸苦笑一声,松开扇柄。这小和尚虽然是来找岳帅麻烦的,但对双方的恩怨一无所知,这么杀了他,未免刻毒了些。
惠远浑然不知自己的小命已经被人掂量几遍,他提起方便铲,“小僧在前开路。”
萧遥逸最后一点杀意也荡然无存,牢骚道:“这和尚也太老实了,居然都不问问咱们的底细!”
惠远愕然道:“你们不是凉州盟的吗?”
萧遥逸泄了气,“就算是吧。佛爷,你先请。”
小紫招了招手,萧遥逸立刻凑过去,两人咬着耳朵说了片刻,小狐狸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点了点头。
程宗扬道:“你们嘀咕什么呢?”
萧遥逸道:“我出去办点儿事,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哎,这死狐狸,怎么跑这么快?”
小紫笑吟吟道:“不用管他。程头儿,先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座巨大的卫生间让程宗扬也大开眼界,坐便器足有半个浴盆那么大,而且是加厚的,真不知道是供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在上面方便--程宗扬也不想知道。
从卫生间出来,外面是一道楼梯,上下都看不到尽头。程宗扬发觉这座大厦和外面建筑一样,都是一半建在地下,从建筑物的结构判断,恐怕地下的规模更加庞大,不知道是因为习俗,还是出于现实的考虑。
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上行,毕竟上面的建筑露出地表,万一遇到危险,还能跳窗跑路。
走过两层楼梯之后,眼前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夕阳最后一点余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照在宽阔的大厅内。不出所料,这里的东西也差不多被人搬空了,只剩下几张足有卧床大小的沙发, 静默地沐浴在阳光下。
程宗扬道:“这是一间酒店。”
朱老头立刻来了精神,“有酒?我老人家这一路可累坏了,先来口酒润润嗓子。”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没酒。这地方是住宿的。”
朱老头大失所望,“住人的叫啥酒店啊。”
“这边是客房。”
程宗扬指着走廊里一排房间道:“既然已经有人进来,估计能搬的都搬得差不多了。”
左彤芝道:“弄碎玻璃的,应该是这一间了。”
惠远伸手一推,门却是锁着的。他举起方便铲正要去劈,却见程宗扬握着把手,轻轻一拧,紧闭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股寒风从房中涌出,众人都打了个冷战。
房间无论高度还是宽度,都比平常人住的大了一倍,房内摆着一张大床,被褥零乱不堪,上面似乎还沾着血迹。
惠远握着方便铲慢慢走近,忽然表情一呆,接着脸上像火烧一样胀得通红。
大床内侧的地上伏着一个女子,她衣衫半裸,一条小腿蜷屈着,腿后有一个 鲜血淋漓的伤口,似乎是被玻璃划伤。
惠远闭上眼不敢去看,忽然又觉得不妥,连忙扯了被褥掩在那女子身上,然后蹲下身,小心道:“女施……”
话音未落,那女子猛然翻身,手中寒光一闪,一枚细长的利器深深刺进惠远胸口。惠远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踉跄退后,指间涌出的 鲜血瞬时便将僧衣染得血红。
左彤芝翠袖舒展,臂上的彩带飞出,灵蛇般缠住那女子的手腕。那女子挽住彩带,另一只手朝左彤芝腹下刺去,一边叫道:“素--”说着喉中溅出一串血沫。
左彤芝见她出手狠辣,也不敢怠慢,右手往腰间一抹,长剑出鞘,一招霞染千山,挡住她手中的利刃,顺势向前递出。
这一招以攻代守,仍是守势为主,出招并不十分凌厉,谁知剑刃相交,那女子手中的利刃应剑破碎,竟然没能阻挡剑势分毫,就被长剑透体而过。
那女子手中的利刃零碎掉落,却是一块狭长的玻璃。左彤芝愕然间,头顶一声狞笑,接着一条人影蝙蝠般滑落。
左彤芝急忙抬头,只见九柄雪亮的尖刀凌空而至,齐刷刷朝自己刺来。左彤芝所在的丹霞宗也是凉州一霸,她与如今的宗主系出同门,早已独当一面,论修为也是五级巅峰,虽然猝然遇敌,却临危不乱,当即旋身退步,抬剑去挡,谁知那九柄尖刀突然一旋,将她的长剑拧得脱手飞出。
左彤芝展开身法,流霞般闪身避开,接着臂下一阵剧痛,一柄带钩的短枪毒蛇般探出,从她袖下刺过,只差毫厘,就废了她的手臂。
“退开!”
暴喝声中,一柄钢刀犹如跃出的猛虎扑上刀丛,将那大汉撞得退后半步。
程宗扬双刀在手,双臂雁翅般张开,将左彤芝和小紫护在身后。左彤芝惊魂甫定,这时才看出从房顶跃下的是一名黑大汉,他一手提着短枪,另一只手拿的却是一面布满利刃的刀盾。
那大汉满面胡须,看着颇具豪气,眼神却有种异样的阴毒,带着些许疯狂的意味。
程宗扬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大汉哈哈大笑,笑声中却殊无喜意,只有刺骨的寒气,“死人!老子是阎王爷都不敢收的死人!”
说话间,那大汉刀盾并出,狂风暴雨般猛攻过来。
程宗扬刚交两招,就知道这回撞上硬茬了。论修为,那大汉比自己也高不了太多,比起招数的精熟,却是天差地远,尤其他左手的刀盾和右手短枪,都不是凡品,放在外面至少都是千贯起价的高档货,又正能克制刀剑之类的短兵,交手不过数招,自己一个不慎,左手的单刀就被那大汉用刀盾绞飞。
程宗扬越打越是心惊,那大汉最可怕的还不是他的兵刃,而是出奇的疯狂。
他的短枪刀盾对自己的双刀已经稳占上风,还非跟自己玩命,招术都险得不能再险。自从来到六朝,自己也见识过几个疯子,但和这大汉疯狂的劲头根本就没得比。陷入绝境玩命还好理解,稳占上风还玩命就不是正常人思维可以理解的。
疯归疯,那大汉出招却丝毫不乱,枪盾并出,根本无隙可入。程宗扬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忽然“格”的一声,右手单刀也被盾上的尖刀锁住。那大汉臂上肌肉隆起,刀盾往旁一拧,大笑声中,那柄短枪毒龙般钻出,朝双刀脱手,手无寸铁的程宗扬刺去。
程宗扬已经退到墙边,退无可退。就在这时,他左手一翻,从背后又拔出一柄单刀。那柄单刀刚一出鞘就带着如割的劲风,在空中微微一凝,然后带着森然的刀光,闪电般劈下。
那大汉刀盾旁移,为了将程宗扬的右刀拧到一边,胸前空门大露,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还有第三柄刀,出手又如此迅猛,略一分神,胸口已经被刀锋劈中。
刀锋入肉,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飙血的胸口,接着仰天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鲜血从伤口中四溅而出,半晌才轰然倒地。
一股怪异的死气涌入丹田,带来刀割般的痛楚,而且阴寒之极,体内的血脉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半晌程宗扬才呼了口气,将那股死气化解在丹田内。
左彤芝起初对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过留心,此时一场短兵相接的剧斗,让她不禁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一副商贾模样的年轻人能斩杀这个棘手的疯子。她整理了一下袖带,柔声道:“程 公子如此身手,倒是 奴家走眼了。”
程宗扬苦笑着吐出两个字:“运气。”
他半身都是 鲜血,手臂隐隐作痛,心里却万分庆幸,如果不是自己贪便宜在苍澜镇上多买了把刀,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就该是自己了。
两把钢刀已经被刀盾绞弯,不能再用,程宗扬先从背包里拿出雷射宝刀的空柄放在袖内,又摸了摸珊瑚匕首,然后擦去刀上的血迹,还刀入鞘。
朱老头拢着手躲得远远的,这时才露出头来,“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一照面就打死打活的?”
程宗扬也觉得蹊跷,可两人已经尸横就地,想问也问不出什么。他瞧了瞧惠远的伤势,小和尚被玻璃碎片刺了一下,虽然避开心脏,却伤了肺叶,如果不尽快治疗,只怕也要将小命丢在太泉古阵。
“小和尚,这两人你认识吗?”
惠远低咳两声,低低道:“小僧未曾识得。”
“左护法?”
左彤芝摇头道:“不认识。”
小紫一手抚着雪雪,轻笑道:“还有人在这里呢,你问他们好了。”
被她一提醒,程宗扬明白过来,先挥手让众人退开,然后提刀朝那张大床劈去。床下顿时有人惨叫道:“大侠!饶命啊!”
“滚出来!”
床下悉悉索索响了片刻,接着两人搀扶着钻出来,却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十七八岁 年纪,生得娇小可人,只是这会儿受了惊,身子不住发抖。另一个是个瘦削男子,论模样倒和朱老头有八分相似,都是一副猥琐嘴脸。
那男子看样子也吓得不轻,一出来就语无伦次地叫道:“小的宋三!小的苍澜人!几位大侠大爷!千万饶小的性命!”
程宗扬眯起眼,“苍澜人?”
宋三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小的是向导,花钱雇来的!不关我事啊大爷!”
程宗扬问那少女道:“你是谁?”
那少女望着地上的尸体,眼泪一滴滴淌下,却不敢开口。程宗扬等了半晌,只好道:“宋三,你来说。”
“是大爷!”
宋三咽了吐沫,“小的本来在镇上讨生活,这两位女客官五日前到镇上要进太泉古阵,雇了小的作向导,说好一天给一吊的脚力钱。谁知到了阵中,那位女客官只不肯走,尽在阵里转悠,结果被人盯上--就是那黑厮!”
宋三朝那黑大汉啐了几口,然后道:“女客官和那黑厮交了几次手,都吃了亏,幸好小的知道路径,带她们逃到此地。原想着躲几日,避避风头,谁知那黑厮也跟了进来。如果不是几位,小的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左彤芝点头道:“难怪有四个人的足印,原来是三个在前,一个在后。”
程宗扬对那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三替她答道:“宁素。那位女侠是她师傅。”
“他说的是真的吗?”
少女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小姑娘吓得挺可怜的,如果是小狐狸,这会儿已经过去安慰了,可自己身边这几个,死 丫头视而不见,只抱着雪雪逗弄,死老头倒是看见了,可只顾着看笑话。左彤芝在处理臂伤,一时顾不得开口。
好在宋三嘴上有些功夫,对宁素道:“遇上这几位好心人,咱们可有救了!姑娘放心,我宋三拿了钱,就是性命不要,也把姑娘安安稳稳的送出去。”
那少女含泪点了点头,声如蚁蚋地说道:“多谢……”
程宗扬与宋三攀谈几句,得知这座大厦由于位置醒目,早就被苍澜镇上的人盯上,能拿的早已拿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想寻宝,还要再往南,那里到处都是藏宝窟。
“既然有下水道,你们守着太泉古阵,还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下水道?”
“就是你们进来的石头洞。”
宋三明白过来,“也就是这种大房子才能进人,别的出口只有大腿那么粗,再细的也有。我们倒是想挖开,但那些石头硬得要命,还得防着守阵力士,轻易没人敢靠近。”
程宗扬看了看天色,“趁这会儿天还没黑,我去看看。左护法,你既然受了伤,不如和惠远、宁姑娘一道先回去。”
左彤芝四处打量着说道:“这里更暖和,地方也大,不如把他们叫来。”
第三章
“当心!当心!”
铁中宝在下面一叠声地说着。
一名汉子壁虎般贴在房顶,用刀尖小心翼翼撬开灯罩,看了一眼,朝下面嚷道:“没有珠子!只有根管子!”
铁中宝一听就急了,“喂!老头!你不是说有夜明珠吗!”
朱老头眨巴着眼道:“咋会没有呢?你再往深处挖挖。”
徐君房抱着灌满热水的羊皮囊道:“别乱挖,小心碰到煞气!”
铁中宝道:“什么煞气?程 公子说了,那叫电!”
“堂主!这边有!”
旁边几名汉子把沙发割开,海绵扯了一地,露出里面成排的弹簧。
有人好奇地摸了摸,“这小玩意儿怪有趣的。”
铁中宝喜出望外,叫道:“程 公子交待过,只要能带出去,一枚银铢一只,他全要!”
众人都兴奋起来,一只沙发里起码有几十个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小物件,费不了什么力气就能拿一大包,这简直是捡钱啊。
众人干得热火朝天,宋三满脸羡慕地说道:“徐瘦子,你这回运气好,接了这么大一票生意。”
徐君房道:“那是!我徐某的口碑谁不知道?”
程宗扬接连打开几个房间,都是空的,不但物品全无,连墙上的开关都被撬走,让他大失所望。他玩笑道:“宋三,你们下手够利落的,除了大厅这点儿东西,连根毛都没留。”
宋三道:“程爷,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们来时这里面就是空的,只有几张桌子,也不值钱,都让大伙劈了当柴烧。”
徐君房道:“宋三,让我说,你们外姓人可不厚道,这地方从来没听你们提过。”
“行了,我这回够倒霉了,”
宋三唉声叹气地说道:“死了个客官,还泄漏了地道的事,回去可有我受的。”
程宗扬道:“下面是什么?”
宋三道:“下面是一道铁门,咱们费尽力气才打开,谁知道里面还有一道铁门,再打开,里面还有一道……一连开了三道,里面全是空的,大伙也没力气再去开了。”
程宗扬脚下一硬,踩到一个东西,他捡起来一看,却是个金属铭牌,上面写着“1026”程宗扬扭头朝门上看去,门上残留着相同形状的痕迹,果然是从上面摘下的门牌。
“宋三,这是你们摘的?”
宋三道:“可不是嘛。瞧着金灿灿的,原想着能值几个钱,谁知道全是些假货,一文不值。”
程宗扬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自己只想着一四七五是门牌号,却忘了酒店的房间也有门牌。唯一的麻烦是这些房间的门牌都被撬得七零八落,不知还能不能找到那间一四七五。
程宗扬没有声张,转身去找小紫。萧遥逸这会儿也回来了,正和小紫说话。
程宗扬道:“你们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小紫笑道:“挖坑去了。”
“小狐狸,你是不是挖坑上瘾啊?”
程宗扬走到一旁,压抑着兴奋道:“找到了!”
萧遥逸道:“找到什么了?”
程宗扬一笑,“你在玉露楼找的东西。”
萧遥逸霍然站起身,“什么?”
程宗扬道:“ 丫头,你来不来?”
小紫道:“没意思,人家才不去呢。”
“看个热闹也好,”
程宗扬笑道:“说不定他还给你留东西了。”
话刚出口,程宗扬就想把舌头咬掉。岳鸟人根本就不知道小紫的存在,怎么可能给她留东西?
小紫却没有生气,她眼珠一转,改变了主意,“好啊,我们去看看。”
“啥热闹啊?”
朱老头凑过来,眨巴眼道:“俺也去瞅瞅?”……
程宗扬一边跨上楼梯,一边对萧遥逸解释道:“你们岳帅留了枚钥匙,还有句话:太泉熊谷一四七五。”
他信心满满地说道:“太泉就是太泉古阵,熊谷就是这里。”
萧遥逸却有几分怀疑,“圣人兄,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熊谷?”
程宗扬不好透露小紫能看到紫外线的秘密,半是玩笑地说道:“看这里的规模,多半是熊瞎子住的吧。”
萧遥逸接着问道:“那一四七五呢?”
“是门牌号。”
程宗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四是指第十四层楼,七五是第七十五个房间。”
萧遥逸和朱老头一起点头,“有理!有理!”
“咱们站的位置是第十层,上去五层就是十四楼。”
程宗扬估量了一下大楼的高度,“差不多到楼顶了。”
萧遥逸道:“难道这下面还有九层?”
“可能有。我刚才问过宋三,下面都有铁门锁着,他们费尽力气也只进过三层,而且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程宗扬停下脚步,“这里就是十四楼了。太好了!”
这里的门牌倒没有被取下来,也许宋三等人撬了几个,发现这东西不值钱,没有再费这工夫,倒是省了自己一个大麻烦。
“1401”、“1402”……“1435”……“1456”……
程宗扬一间间数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心情也越来越兴奋。没有知道岳鸟人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但以鸟人当年的权势地位,他留下的物品绝对不简单。
只希望鸟人的品位别恶俗到留下一屋子的金条--就算值钱,自己也搬不动。
“1472”、“1473”、“1474”--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后猛地推开大门,一股寒风夹着雪花涌进走廊,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干!”
程宗扬禁不住一声大骂。自己白费了这么大一番工夫,结果整个酒店的房间号只到1474,根本就没有1475!自己本来早有准备,以岳鸟人一贯的尿性,寻宝之旅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可万万没想到那鸟人会给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房间,这纯粹是拿自己当羊肉片,涮着玩呢。
程宗扬还不死心,转身挨个房间查看,萧遥逸则掠上天台,在大雪中寻找岳帅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看着程宗扬的糗态,朱老头一张老脸都笑成菊花,那感觉比三伏天喝冰水还美上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小程子,玩砸了吧?我就说,那混蛋怎么会安好心?没留泡屎让你掏就是好的。”
程宗扬“呯呯”地开着门,他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黑着脸道:“想散伙是不是?”
“急了吧?急了吧?”
朱老头倒是识趣,没再撩拨程宗扬,扭头道:“紫 丫头,别难过,他不给我给!往后大爷的破衣裳啊,破碗啊,破箱子啊,都给你留着。”
小紫倒没看出多少失望,她皱了皱鼻子,“人家才不稀罕你的衣钵呢。”
程宗扬找遍所有房间,也没找到一点值钱的物件。萧遥逸也不比他好多少,他把整个天台都翻了一遍,衣袖都被雪水湿透,同样一无所获。
程宗扬心里这个憋闷,恨不得把岳鸟人吊起来往死里打。没想到这鸟人这么缺德,人都蒸发了还玩自己一道。
萧遥逸却是兴致勃勃,一边拧着袖子一边赞叹道:“天马行空,无迹可寻,这才是岳帅的手笔!”
“手笔个鸟啊!”
程宗扬关上最后一扇门,没好气地说道:“不找了!”
回到大厅,天已经黑透了。凉州盟的好汉们从林中捡来树枝,在大厅里生起火,架起铁锅,烧了一锅雪水,锅里煮着肉干。
程宗扬一肚子气,咬了几口干粮,喝了口热汤便丢下了。铁中宝等人倒是兴高采烈,他们没找到朱老头说的夜明珠,却拆了几大包的弹簧,按程老板开出的价码,至少能换五六百银铢,也算小捞一笔。
半夜时分又下起雪来,外面风雪交加,酒店内却其暖融融,凉州盟安排了两名汉子警戒,众人累了一天,围着篝火说了会儿话,便各自睡去。厅中声音渐渐低沉,偶尔有几声低咳,却是惠远因为肺伤而发出的。
徐君房怕冷,离篝火最近,朱老头远远缩在角落里,和萧遥逸挤在一处。程宗扬满心都在想着岳鹏举留下的那句话,不明白岳鸟人是缺德到都死翘翘了还要捉弄人,还是别有蹊跷?
小紫合身偎依在他怀中,把他当成睡觉的垫子,她闭着眼,发出轻柔悠长的呼吸,似乎正睡得香甜。
程宗扬在她耳边道:“别装了,陪我说说话。”
小紫红唇微张,用口型道:“大笨瓜,快睡觉。”
程宗扬低声道:“武二那厮去哪儿了?咱们不会真把二爷给丢了吧?”
小紫一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程宗扬道:“行了吧,我才不信你能睡得着呢。”
小紫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用口型道:“睡着了才能看好戏。”
程宗扬来了兴致,“什么好戏?”
小紫张开手掌,露出掌心一面小小的凸面镜。
大厅的光线原本极暗,但这面镜子不知用了什么巫术,镜中的景物比实际明亮了许多,隐约能辨认出里面的人影。
随着小紫手掌的转动,镜中的景物不住变化,程宗扬看到铁中宝大模大样地躺在一堆海绵间,枕着一包捡来的弹簧,打着呼噜睡得正熟。旁边五六名汉子挤在一起,紧紧裹着毡毯,兵刃都堆在一处。
左彤芝靠着柱子,盘膝而坐,用一种奇异的节奏正在吐纳。朱老头靠着墙,两手拢在袖子,身体弯得像虾米一样,头一点一点正在钓鱼。萧遥逸却没睡着,警觉地睁着双眼,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然程宗扬眼角一跳,看到微凸的镜面中出现一根大理石柱,柱下肩并肩躺着两个人,却是宋三和宁素。
程宗扬抬起头,那根石柱在大厅另一侧,众人都挤在离篝火尽量近的位置,那边并没有多少人,而且那两人睡在柱后,从自己的角度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们的方位。不知小紫用什么手段让光线折射到镜中。
篝火越来越暗,厅中鼾声四起。镜面中宋三忽然睁开眼,瞳孔像猫一样发出莹光,他侧耳听了片刻,然后慢慢伸出手,探到宁素裙下。
程宗扬心里“哈”了一声,看不出这家伙居然是条色狼,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 偷香 窃玉。宁素要是惊醒过来,反手给他一个耳光,那就热闹了。
宁素身子微微一动,从睡梦中惊醒。出乎程宗扬的意料,那少女竟然没有 挣扎,反而顺从地抬起圆臀,任由抚弄。
程宗扬心里笑骂,自己还以为是强奸,原来是通奸。没想到这个看着挺清纯的小 丫头竟然和宋三搞到一起。
“这对野鸳鸯够大胆的,满屋子的人,他们就敢来真的。”
“大笨瓜,只知道看人家小姑娘的屁股。”
“废话,不看小姑娘的屁股,难道还看宋三的吗?”
程宗扬嘴里说着,目光向上移去,只见宁素双目紧闭,睫毛间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程宗扬一怔之下,顿时明白过来,接着心头火起,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松枝,朝石柱甩去。
宋三和宁素藏在大理石柱后面,松枝扔过去只会被石柱挡住,但程宗扬是向上投出,松枝撞在天花板上,带着溅落的火星反弹过来,正好落在宋三头顶。
宋三一声怪叫,抬臂格开松枝。众人都惊醒过来,纷纷跃起身。铁中宝沾着一身碎海绵拔刀叫嚷道:“有敌!”
左彤芝凤目一扫,厉声道:“宋三!你在做什么!”
灯光亮起,宁素就呆住了,这时才惊叫一声,连忙掩住身体。宋三一把揽住她,亮出袖中一把匕首,对准她粉嫩的脖颈,厉声道:“都滚开!”
徐君房也爬了起来,见状跳着脚地骂道:“宋三!你个狗东西!我早就看你们这些外姓人不地道!好端端的,你扯人家姑娘裤子做什么!”
“扯裤子?”
宋三嘿嘿笑了两声,接着伸出舌头,在宁素脸颊上狠狠舔了一记,“扯她裤子又算什么?”
宁素身体微微战栗着,在众人的注视下面孔时红时白。
左彤芝忽然一笑,柔声道:“宋三,你且放开宁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
宋三嘻笑道:“咱家虽然困在苍澜,但也听说过,丹霞宗的左护法是有名的蛇蝎美人儿。”
他哈哈笑道:“算你运气好,遇到宋三爷。一会儿三爷拔了你的毒牙,剪了你的蝎钩,好好玩玩你这个大美人儿。”
铁中宝大吼一声,“好狗贼!吃铁爷一刀!”
个出手的程宗扬这时却没有作声,他拧眉看着宋三,这家伙孤身一人,凉州盟却有好几十号人马,一人一拳都能把他打成肉泥,他为何还有恃无恐?
正怀疑间,宋三忽然拍掌笑道:“倒!倒!倒!”
铁中宝刚掠出两步,身体忽然像散了架一样,“哗啦”一声跌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与此同时,凉州盟的好汉们也接二连三跌倒,最后连左彤芝也未能幸免,背靠着柱子缓缓坐下。
左彤芝用最后一点力气摸出一截竹哨,在唇间用力吹响。尖锐的哨声远远传开,留在地道戒备的汉子自然能够听见,宋三却冷笑不语。
片刻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甩了进来,在地板上滚了几滚,露出一双怒睁的眼睛,正是在外面戒备那名汉子的头颅。
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掠进来,两人身材高瘦,身穿白衣,两道眉毛直竖着,脸色像抹过石灰一样苍白,就像一对阴间出来的无常鬼。
宋三一脸开心地笑道:“大伙儿可能有些面生,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一姓活,一姓死,右边这位是活无常,左边这位是死有分。”
左彤芝如堕冰窟,不由打个了寒噤,“你死我活?”
宋三挑起大拇指,赞道:“左护法果然见闻广博,江湖人称的你死我活,就是这两位,没想到左护法也听说过。”
左彤芝勉强笑道:“两位名声赫赫,没想到这次也来了太泉古阵。”
宋三、活无常和死有分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宋三笑道:“刚夸你见闻广博,这就漏了底了。活爷和死爷在咱们苍澜已经住了七八年,这太泉古阵不敢说一次不漏,隔三差五总要来上一遭。”
左彤芝道:“是 奴家孟浪了,不知两位是找什么东西?也许我们凉州盟可以帮帮两位。”
宋三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淫笑道:“找的就是你这活宝贝。”
说着他扭过头,“徐瘦子,你还站那儿干吗?”
满堂几十条汉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就剩下徐君房自己还站着。他瞧了瞧地上,有点儿拿不准自己是不是也该躺下。
宋三道:“徐瘦子,看在都苍澜人的份上,三爷今天不为难你,识相的赶紧给我滚。”
徐君房巴不得赶紧走,想了想又停住脚步,壮着胆子道:“我走可以,但随我来的几位客人我要带走。”
“好说,”
宋三手一指,“只要把那 丫头留下。”
程宗扬侧了侧肩膀,把小紫挡在身后。
徐君房赔着小心道:“几位哥,我大半年没开张了,好不 容易接了笔生意,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怎么说也得让我混口饭吃吧?再说了,这 丫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你留她还不是白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咱们都是给人领路的,摸摸良心说,你们也不能把自己的客人丢在阵里吧?”
宋三笑骂道:“这徐瘦子还当真了!”
他一把扯过宁素,托起她的下巴道:“明白告诉你,这一大一小两只雌兔一进古阵就被我们哥四个盯上了,要不是哥几个玩得高兴误了时辰,这会儿早带回院子慢慢调教了。”
“这小雌兔倒是好收拾。那老雌兔却有点性子,被黑疯子弄得受不了了,踢碎了玻璃要自杀,没成想钓了你们这一大堆鱼。嘿嘿,死爷和活爷刚才不在,没奈何,三爷只好在雪锅里下了点佐料,不仅捞到了左护法,还弄了个绝色。好运气啊好运气!”
程宗扬本来还有些担心,看到他们用出下毒的手段,反而气定神闲,玩什么不好?居然在自己面前玩下毒,这种赤裸裸打脸的行为,就算死老头能忍,死 丫头也不能忍啊。
程宗扬这会儿早已明白过来,雪地上的四行足迹并没有错,但其实是四个人背着两个人,因此有两行显得更深一些。宁素师徒被他们劫到酒店,师傅踢碎玻璃,引来守阵力士和惠远二僧。结果自己误打误撞进了酒店,一场混战,黑疯子和宁素的师傅都死在自己一行人手里,宋三见势不妙,编了一通谎话出来。宁素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底细,只见到师傅被左彤芝所杀,恐惧之下没敢揭穿实情,让自己这一群人都上了套--除了死 丫头。
程宗扬回头看去,只见小狐狸带着一脸欠揍的贱笑,似乎一反手就能把宋三等人给拍扁。至于自己,更是真气顺畅,丝毫没有受到毒物的影响。说句掏心窝的话,有殇侯那个毒宗老大和死 丫头这个妖精在,宋三玩的这点毒药算是遇到祖宗了。
在宋三等人看来,厅中凉州盟的人虽多,但都是上了砧板的死鱼。宋三搂着宁素笑逐颜开,活无常和死有分则围着左彤芝动手动脚。
“嗤剌”一声,左彤芝衣襟被活无常撕开,露出里面翠绿的抹胸。接着死有分伸出长舌,津津有味地在她颈下舔舐。左彤芝俏脸时红时白,生死荣辱在心头滚过,一时间身体僵住。
程宗扬正待出手,萧遥逸却笑道:“歇歇吧,咱们商队的打手来了。”
“呯”的一声巨响,那扇被人砸过无数次也没半点 裂痕的玻璃门轰然破碎,飞溅的玻璃像子弹一样溅得满厅都是,接着一条龙精虎猛的大汉踏着满地的碎玻璃迈步进来。
小紫皱了皱鼻子,“大笨牛,来得这么早。”
程宗扬松了口气,“不早了,再耽误一会儿,左护法就该抹脖子了。”
小紫笑道:“程头儿,要不要赌一把?”
程宗扬道:“赌就赌!我赢了,亲你一下,你赢了,亲我一下。”
武二郎满身是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吼道:“小子!二爷的饭呢!”
萧遥逸朝宋三一指,一脸无辜地说道:“被那家伙给吃了。”
“呯”的一声,武二郎虎臂一振,捣碎一块地砖,这时程宗扬才注意他手里握着一根银亮的钢管,却是当初在地铁站众人撞到的不锈钢扶手,不知道这厮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拧下来丈许长一截。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武二落在后面不见踪影,原来是在打这东西的主意。这根不锈钢管看起来既花哨又体面,就是给苏荔当聘礼,也很看得过了,只不过武二郎打虎用的哨棒,换成一根镀铬的不锈钢管……这落差实在有点大。
武二郎大步过去,气吞山河地吼道:“敢吃二爷的东西!给二爷吐出来!”
活无常和死有分眼睛微微眯起,不屑地看着武二手里的不锈钢管,宋三冷笑道:“又来个呆子,拿根灯草当针使,哈哈。”
活无常和死有分在江湖中凶名赫赫,杀人越货, 无恶不作。他们两人不仅手段凶残,而且身手强横,两人联手,连六级通幽境的强者也难撼其锋。见到武二郎大咧咧走过去,众人手里都捏了把汗。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旁边还有个一肚子坏水的宋三虎视眈眈。
但当武二郎一路走来,他身后的人不约而同都张大嘴巴。程宗扬瞧着稀罕,等武二郎从面前走过,也伸头去看。看到他背后藏的东西,程宗扬才知道武二这厮犯起坏来也很有一套。武二郎手里的不锈钢管只是个幌子,真正要命的是他背后藏着两截又 粗又黑又长又直又重的铁轨!武二这牲口本来就身高体壮,两根铁轨斜着从小腿直到脑后,每根都差不多有两米长!
难怪这厮折腾这么久,弄两截铁轨和弄一根不锈钢管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赤手空拳把铁轨扒下来,这活儿连牲口都做不到,恐怕也只有武二能做得出了。
活无常和死有分放开左彤芝,同时纵身掠来,人在半空,便从袖中挥出两根尖细的利剑。武二郎虎吼一声,举起不锈钢管。活无常和死有分阴声狞笑,细剑一递,轻易就将钢管削下一截。
宋三哂道:“这钢管爷们儿早就用过,就是个银样蜡枪头!大个子,你死在活爷和死爷手下,这不算冤了!”
武二郎心痛地赶紧收回钢管,别在腰间,然后双手往背后一翻,活无常和死有分只觉头顶整个空间都被乌云遮住,接着两根粗黑长直沉重无比的工字型钢轨猛砸下来,两人的细剑就像牙签一样折断,紧接着血肉横飞,活无常的左臂和死有分的右臂被钢轨砸得骨骼尽碎,爆出一团血雾。
孟老大的天龙霸戟已经是顶级的重兵刃,一般人连抬起来都吃力,可这两根钢轨比天龙霸戟还足足重了一倍,此时被武二这种肌肉男施展出来,完全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寻常人受了这样的伤势,只怕会当场休克,活无常和死有分却像毫无痛觉,一言不发地并肩向后退去。宋三瞪大眼睛,短暂的惊愕之后,立即脚下一弹,衔尾追去。三人见机极快,一阵风般钻入下水道,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血迹。
堂内沉寂片刻,然后欢呼起来,“二爷好本事!”
“我说的吧!要紧关头还得看二爷!”
“二哥!老铁真服了!威武霸气啊!”
“解药!解药呢?”
“快追!别让他们逃了!”
“不可!他们是地头蛇,二爷 一个人,那地道轻易进不得!要去咱们一块儿去!”
“屁!没有解药你连爬都爬不起来!先取了解药再说!”
“我不就说一块儿去取解药吗?”
众人吵成一锅粥,一时吵着取解药,一时又担心武二爷孤身犯险,万一有个什么长短,大伙也都别活了。
吵嚷声一浪高过一浪,宁素怔怔站在原地,脸色越来越苍白。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 锦衣落在身上,替她遮住身体。
萧遥逸把衣服往她身上一遮,扭头道:“别吵了,这毒药来得快去得也快,喝口凉水就能解。老徐,去外面弄点雪来。”
徐君房往手上呵了口气,抱着玩命的心思冲出去,捧了把雪回来。
“给我!给我!”
铁中宝扬着脖子吞了雪,片刻后猛然翻身跃起,叫骂道:“直娘贼!敢暗算铁爷!武二哥!这回要不是哥哥,老铁就阴沟里翻船了。”
徐君房来回跑了几趟,鞋袜都湿透了才停下来,在火堆旁哆哆嗦嗦烤着火。
程宗扬没打算亮出自己所有的底牌,一直按兵不动,这会儿危险解除,才问道:“宋三是什么来头?”
徐君房又冻又气,“我原本瞧着那些外姓人不地道,没成想还在古阵里杀人劫财,真真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我们苍澜的名声,就是被这些外姓人给败坏的!”
难怪太泉古阵危险重重,进入太泉古阵的寻宝人,恐怕有不少都是被他们暗中干掉的。程宗扬宽慰道:“为非作歹的终究是少数,何况这一回咱们人多,明天咱们去找赤阳圣果,找到就走。”
武二翻出一包肉干,风卷残云般一通猛吃。铁中宝凑过来,充满敬畏地摸了摸铁轨,咂舌道:“这一根怕不有二三百斤?”
武二大方地说道:“给你一根!”
铁中宝连连摇手,“也就二哥的神力能使得动。我要拿它上阵,累也累个半死。”
“笨!”
武二郎道:“瞧这钢口!拿回去打成单刀,不比你的刀强?”
铁中宝一拍大腿,“可不是嘛!”
武二郎豪迈地一挥手,“别提钱!拿走!”
不提钱倒也罢了,一提到钱字,铁中宝顿时急了,“那怎么成?单是这钢,天底下哪儿找去?一斤起码得一贯!五百贯!你要不拿就是看不起我!”
武二郎道:“兄弟,你这是怎么说的?哎呀……那就五百贯!多一个子儿你就是看不起我!”
左彤芝掩好衣襟,恢复了平常的从容,拿着酒囊道:“武二爷, 奴家敬你一杯。”
武二郎接过来灌了一口,“好酒!老铁,你也来一口!”
“成!”
铁中宝喝了一口祛祛寒意,他摸着那截铁轨,越看越是喜欢。这段钢条的份量至少能打六七十把单刀,每把才七贯,质地更是没得说,算下来自己还赚了。
程宗扬没过去凑热闹,他靠在石柱上道:“那坑是武二挖的吧?”
小紫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人家要挖坑呢?”
“废话!你搞这么大阵仗,不把守阵力士引来才见鬼了。你从头到尾就是想逮个活的守阵力士吧?”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变聪明了哦。”
程宗扬叹了口气,“聪明个鸟啊。我是想到守阵力士肯定会来,既然我能想到,你肯定也想到了。既然你一点都不着急,我还急个什么?真稀罕的是武二那头号懒虫居然肯干活--你又怎么吊他胃口了?”
小紫笑道:“当然是苏荔族长又来信了。”
“得,你这一个鱼饵够钓武二一辈子了。”
程宗扬把背包往脑袋下面一放,枕着双手道:“剩下的事用不着我插手,我好好睡一觉,从现在到天亮,就是天塌了也别来打扰我。”
小紫依过来,姣美的面孔几乎贴在他鼻尖上,笑吟吟道:“程头儿,你生气了。”
程宗扬哂道:“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
他闭上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跟你那鸟人老爹好好较较劲!”
第四章
天色微明,凛冽的寒风掠过雪野,卷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一条猛虎般的汉子踏雪行来,他浓密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毫不畏冷的敞着怀,露出胸前厚厚的护心毛,那种龙精虎猛的气势,任谁都得挑起拇指,叫一声:二爷威风!
只不过在程宗扬看来,这厮穿着帆布做的牛仔服,扛着一截工字钢,怎么看都不像打虎英雄武二郎,如果加个安全帽,十足就是大雪天还要上工地的苦逼铁道工。
武二郎扒开积雪,露出一只珵亮的金属壳,然后屈指敲了敲,得意洋洋地说道:“紫 丫头,二爷说过误不了你的事,怎么样!”
雪地中掘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一具完整的守阵力士正卡在洞内,只有一只脑袋露出地面。洞口几乎是比照它的大小挖成的,正把它的四肢都卡在洞内。
由于是冻土,周围像铁一样结实,生生把这个守阵力士困在其中。
程宗扬蹲在雪坑边仔细看了半晌,然后扳住它头部的金属盖,用力一掀。那只金属盖“卡”的掀开,敞露出内部复杂的结构。里面并没有线路,而是一组奇异的模块。模块呈现出纯净而透明的天蓝色,看不出任何导线的痕迹,但程宗扬可以断定,那些水晶般的模块中,有无数肉眼看不到的电路正在运行。
伸手点了点里面一块天蓝色的芯片,“多半是这个芯片。”
小紫望着那块天蓝色的物体,“什么是芯片?”
“你就把它当成人的大脑好了。用人工智能代替人的判断,做出反应。具体怎么工作你就别问我了,牵涉到材料、数学、电子、语言……每一门都够学一辈子的,总之很麻烦。”
“原来是这样啊。”
小紫纤指一紧,将那块水晶般的芯片拔了出来,然后捏得粉碎。
“喂喂喂!你不是对机器人很好奇吗?那可是最要紧的东西。”
“太麻烦了,人家才懒得学呢。”
小紫一手放在守阵力士脑壳中,臂上传来“咯嚓”的轻响,那只红珊瑚臂钏分解开来,又连接成一条小蛇,蜿蜒游进机械守卫的脑壳中,在里面没有规律地碰触着。
雪雪看着有趣,从小紫怀里蹿出来,跳到机械守卫敞开的头部,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气势,得意地摇着尾巴。
程宗扬对小紫道:“我要是你,这会儿就把守阵力士的脑壳盖上,憋死这只小贱狗。”
雪雪四肢踞地,愤怒地吠叫两声,然后撒了一泡热腾腾的狗尿。
程宗扬呆了一会儿,然后按捺不住地拍手大笑起来,“这下彻底完了!死 丫头,你要再抓一个守阵力士了。”
小紫唇角却浮现出一丝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话音未落,那具守阵力士一手便从泥土中伸出,在空中“呯”的握紧。让众人都为之目瞪口呆。
程宗扬半晌才合上嘴巴,“你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只要控制水就可以。”
“开什么玩笑!水是导电的,会造成电路短路!烧毁芯片!腐蚀金属……”
程宗扬接受过科学 教育的理性思维被眼前的现实击得粉碎,那具机械守卫捏住雪雪的尾巴把它提出来,“啪”的盖上金属壳,然后扭过头,眼中发出一抹淡淡的红光。
程宗扬明智的闭上嘴,从这一刻起,这具机械守卫已经脱离科技的范畴,进入到魔法的世界,对于自己不理解的领域,还是少说为妙。
那具守阵力士挥动四肢,带着泥土和雪水从土坑中钻出来,然后垂手立在小紫身后,就像一个听话的奴仆。
小紫美目异彩连闪,那具守阵力士举起手臂,露出机械臂中内置的枪械,然后手肘的挡板滑开,亮出两副手铐。接着原地一个空翻,展示出惊人的平稳性和操纵性。
在小紫的操纵下,机械守卫毫不延迟地进行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小紫终于停下来,抬手道:“去!”
机械守卫拔步奔过雪地,消失在白皑皑的松林中。
“它去干什么?”
“找赤阳圣果啊。”
“它怎么知道……你告诉它的?可它怎么知道……干!它对太泉古阵比咱们都熟!肯定知道在哪儿!哈哈,小狐狸这下有救了!”……
回到酒店,众人都已经准备停当,昨晚武二郎破门而入,倒省了大家再钻下水道。等程宗扬一回来,铁中宝就眉飞色舞地说道:“程头儿!咱们今天去哪儿发财?”
“大伙自己组队,往周围找找。如果找不到好东西,午后准时回来,咱们换个地方。”
被岳鸟人摆了一道,程宗扬也不准备在这儿多留,只不过还需要点时间,看那个被小紫改造过的机械守卫是不是好用。
众人三五成群离开酒店,大厅一时间冷清下来。左彤芝和惠远都有伤在身,在厅中休养。程宗扬则是在等机械守卫传回的消息,也不必出去东翻西捡,去做无用功。
“小和尚,你怎么样?”
惠远靠着柱子盘膝打坐,他肺叶受创,胸前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但不可能不呼吸,苦撑一夜之后,这会儿胸前淋淋漓漓都是咳出的血沫。他勉强说道:“施主……”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猛咳。
程宗扬道:“老头儿,你不是会熬药吗?熬些药给小和尚喝。”
朱老头嚷道:“这大雪封山的,去哪儿找药材?”
“翻开雪不就看到了?小和尚要死了,账都算在你身上。”
“小程子,你不能不讲理哇,他死了关我老头儿啥事?”
程宗扬讶道:“你才知道我不讲理?见死不救这种事,你做得出来,我可做不出来。”
惠远受的只是外伤,要救他性命并非难事,只不过平白救一个敌人,也只有这个滥好人才会干吧。朱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熬药 容易,可谁出门会背个生药铺子?少不得我老人家亲自去采。小程子啊,你可真会坑大爷。”
朱老头冒着雪出了门,程宗扬取了碗热水喂惠远喝下,一边道:“小和尚,往后好好念你的经,这种地方就别来了。”
惠远低声道:“多谢施主,咳咳……”
左彤芝道:“程 公子真是好心人呢。”
程宗扬道:“左护法伤势怎么样?要不要让老头儿也熬点药?”
“只是皮外伤,已经敷过金创药了。多劳 公子挂怀。”
武二郎一手揣在怀里,像揣个宝贝一样鬼鬼祟祟过来,压低声音道:“程头儿,你瞧我找到什么宝贝了!”
程宗扬道:“二爷运气不错啊,又捡到什么了?”
武二作贼似的把程宗扬扯到一边,看看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拉开一线,露出怀里一只--明晃晃的水龙头。
“瞧见了吗?把这东西往墙上一插,那水就嘟嘟的往外冒啊!拿着这个,到哪儿都有水喝!那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