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只怕早已飞升成仙当了世人供奉的菩萨了,又何苦在人间受尽苦楚磋磨?
说苦,这日回到仙寿宫的张太后趁着满腔酒意,正是苦到了心头。
她在青竹面前极力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待青竹伺候完她洗漱之后,她便说自己困了,吩咐青竹退下。
而在青竹走后半盏茶功夫后,张太后瑟缩在被衾了,用力攥着一个赤红色的肚兜,哭得泣不成声。
那肚兜是她从前织给海生的。
她为玄珏做过许多东西,而为海生,仅此一件。
她将那肚兜贴在自己的心窝处,口中不住呢喃着‘对不住’三个字。
她的声音轻且无力,仿佛一出口就荡在空气中飘散了去。
后来这夜也不知怎地,她就这么抱着那肚兜,半坐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身时,外头天还暗着。
借助幽暗的月光,张太后瞥了一眼桌上的铜漏,如今正是三更天。
脸颊上的泪渍已干,她将肚兜妥帖收在红木衣柜最底下的一层,而后觉得口渴,便行至暖座前倒了一盏清水。
饮罢了水,睡意全无。张太后瞥向菱窗外,瞧见满院的花在夜色中开得独美,于是披了件小褂离了房,漫步庭院内。
是夜无云,月明星稀,将石子路面照得极为亮堂。
可张太后毕竟上了年纪,她的目光望出去,仿佛周遭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迷蒙白纱。
她行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在庭院逗留了片刻便折返回寝殿。
倏然,足下被路台绊住,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地面跌去。
‘咚’的一声巨响,额头着地,人旋即失去了意识。
宫人起夜的时候发现她满头是血的倒在了庭院内,吓得呼喊了几声,喊亮了整座仙寿宫的烛火。
彼时于朝阳宫的楚衿与玄珏早已相拥入眠,寝殿门被人瞧得劈啪作响,彼此醒身撞入耳畔的第一把声音就是刘奇急促的唤声,“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在仙寿宫摔倒了,如今人昏迷不醒!您快去瞧瞧吧。”
过多的话刘奇并没有说,只等玄珏和楚衿赶到后才知道原来张太后伤的这般重。
她额头上的破溃面积极大,最深处甚至都能看见森白的骨头。
太医院的太医被尽数招了回来,乌泱一众跪在仙寿宫外。
院判不住向玄珏叩首,只道张太后伤势过重,已然回天乏术。
青竹扑在张太后榻前哭啼不休,楚衿亦情不自禁落了泪。
“太后安枕的时辰,怎会跑到庭院里去?”玄珏声音打颤向青竹问道。
青竹哽咽回话,“太后娘娘今日自回宫情绪瞧着就不大对,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明明已经看出不妥了,却没有执意留在太后娘娘身边照顾!奴婢罪该万死!若是太后娘娘她......奴婢必跟去九泉之下给娘娘赔罪!”
夜色浓稠。
仙寿宫里里外外哭声一片,仿佛已经定了张太后的死局。
而这一片哭声中,唯有玄珏神情淡然坐在张太后的榻前,紧紧地攥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