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似锦唇角漾出不屑的笑,她微一抬眼,看见在旁边添灯油的流玥双手一颤,烛油滴在了桌案上,险些将奏折给燃了。
流玥慌忙用绢子擦去烛油,沉声道:“太后恕罪,奴婢马虎了。”
赵似锦轻轻地‘哦’了一声,冲门口扬了扬下巴,静静道:“没事,你下去吧。”
流玥双手哆嗦着拾好烛油,匆忙离去了。
楚衿看着流玥惊悸的背影,淡淡道:“她是贴身伺候你的,却被你吓成这样?可见你人前的慈眉善目,九成九都是装出来的。”
赵似锦不自觉的耸了耸身子,“哀家不明白,皇后何以总是咬住哀家不放,觉得哀家会做出有损大昭之事?该怕的是哀家吧?大昭国盛兵强,幽都如何与之睥睨?你哪日不痛快了动动手指头,灭了幽都灭了哀家,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赵似锦语中的沉疾深沉可闻。
楚衿轻轻一嗤,拨弄着护甲上的金粒,道:“本宫不是个行为乖戾的悍妇,不会动辄打杀令手上沾染血腥。至于本宫为何针对你,你心里不清楚吗?”
赵似锦寥寥相应,“就因为从前哀家与皇后立场不同所以得罪过皇后?皇后未免气量也太小了些。”
楚衿轻叹一声,“哎~~没办法,本宫从来都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得人恩果记一生,得人算计记千年。你那些手段,那种作风,无一不再告诉本宫,即便是日月颠覆,你赵似锦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赵似锦的眼睛微眯起来,目光在摇曳烛火的映照下含了朦胧而闪烁的笑意,“难为皇后了,隐忍哀家这么久。哀家多次与你保证,幽都绝不会侵犯大昭分毫。至于哀家为何要霸着幽都的朝政,皇后聪慧,应该明白个中缘由。”
楚衿看了赵似锦两眼,和声道:“你不是要霸着幽都的朝政,你是要让江慕白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本宫知道你一心想毁了江慕白的霸业,所以本宫一直不想动你,是因为你所做之事,对大昭来说,是好事。可本宫也担心,你要是失了分寸,幽都与大昭并为一体,总会多少牵连到大昭。”
赵似锦低垂眉眼,神色显露出几分谦卑,“哀家得皇后的恩,记昭帝的好,自当小心周全,不犯大昭江河。倘若哀家有分毫令皇后觉得逾矩了,单凭皇后处置便是。”
楚衿扬起下巴,不置可否。彼此沉默了须臾,方听她低声道:“寄人篱下,活得需得谨慎。夹着尾巴做人,对你对幽都都好。本宫的话言尽于此,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赵似锦微笑,“皇后只管安心同昭帝往周城去西巡就是了,本分的事儿,哀家自有分寸。”
她目送楚衿离了烛阴殿,脸上的笑意变得更甚。
那笑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森然。
她的手落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上,轻巧取了一本翻开,以朱批在上头批下赤红的‘准奏’两个字。
这一封奏折,是请剿灭小西山上长劝不肯散去的农户的。
贺阑珊的遗骸供奉在小西山,那地界住着一户龙姓农户,扰了风水。无论幽都的兵卫如何规劝,那户农户都不肯搬走。
今日赵似锦朱批一下,那一户农户,满门尽都没了生的可能。
而奏折里所述的农户,便是顾成歌日前有托于之的龙翁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