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房中却忽然生了动静。
有人轻着脚步声朝寝殿走来,倏然有风袭菱窗过,阴森刺骨。
楚玥有些怕,壮着胆子高声呼道:“谁在哪儿?”
“娘娘,是奴婢。”
听见是楚衿的声音,楚玥紧绷的神经一瞬松弛下来。
她端起神色来,生怕楚衿看出自己的顾虑,“你漏夜来我房中有何事?”
依着皎洁月光,楚衿行至了楚玥身旁施一礼,道:“起夜见娘娘坐在风口上,想是乍然离了母家睡不习惯,便想着与娘娘说说话,宽宽心。”
楚玥讥笑一声,道:“从前在府上也不见你这般喜欢寻我说话,给我宽心。入了宫,倒变了个人似的。你今儿威风了,一耳光扇在宫女脸上,让大伙儿都见识了你的厉害。”
“宫中不比府上,奴婢所行皆为护娘娘周全。”楚衿取出火折子来燃了一盏宫灯,殿内霎时亮堂不少,“奴婢知道娘娘心中惧着何事,可此时您越惧得事,便越是旁人拿来说道的谈资。非得您自己觉着那事算不得过不去的坎儿了,旁人才能闭嘴。”
“你说什么呢!”楚玥隐有怒意,双手有些局促揉捏着手中的绢子,不豫道:“我惧何事了?又有何事是我过不去的坎儿?你阴阳怪气的入夜来与我说这许多,什么居心?”
楚衿屈膝下去一礼到底,低声道:“娘娘,在外您是主子我是奴婢,在内您与奴婢身上流着的都是楚家的血。您入了宫,便是母家在后宫的仰仗。前朝后宫本为一体,父亲在前朝战场杀伐讨功,娘娘也得在后宫给母家争气不是?奴婢今儿说得话是不中听,却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娘娘好。您若过得不安乐,奴婢又怎会有安乐的时候呢?”
楚玥细想了楚衿所说的一番道理,明面上再未回她的话,只道自己困倦,让她熄灯退下。
独一人躺在榻上,心中犯起了嘀咕。
选秀那日出洋相之事已经成了事实,若她一味放不下,真真儿是要让旁人拿了把柄。
左右这事自己不提,谁又敢说?
那几个贵人、常在的都怕着自己,淑嬅这个皇后与她同一日入宫,比起母家势力来不相伯仲,晾她也得给自己三分薄面。
心情畅然些,也能安枕睡去。
第二日拂晓,楚衿与珊瑚便伺候着楚玥起身梳妆了。
六名内殿伺候的宫女人手持着各色华贵衣衫一字排开,供楚玥择衣裳往凤鸾宫请安皇后。
楚玥挑了一身宝石蓝纹孔雀单氅衣,夸赞着宫中绣娘的手艺精巧,孔雀点了睛栩栩如生都能从袍子上飞出去。
珊瑚取过衣裳笑意盈盈正要给楚玥换上,却听楚衿道:“未免太素净了些。娘娘入宫便是丽妃,位份仅次于皇后,足见皇上心中对娘娘的看重。皇后摄六宫事,可那些地位低些的主子哪个又敢不看着娘娘脸色行事呢?再者说,皇后在选秀那日压过了您去,这第一日请安,便是您在后宫树立威信的时候。这一水儿宝石蓝穿在身上,显得娘娘格外平易近人是好。可保不齐哪些蠢钝如猪的小主倒以为娘娘是个好欺负的,一来二去,往后便没了尊卑了。”
楚玥略一怔忡,目光悠悠荡在了最边上的一身绛红色抱团芍药纹氅衣,徐徐道:“倒是看着那一身也不错。”
得她这一句话,楚衿连忙将那身氅衣捧了来递给珊瑚,又将她手中本抱着的那身宝石蓝的氅衣交给宫女拿了下去。
伺候好楚玥梳妆后,她对镜自照,仿佛对自己姣好的容颜颇为满意,不禁讪笑道:“那百里淑嬅生得面黄肌瘦,又是个身无二两肉病恹恹的模子,我看着就倒胃口。”说着正了正发髻上簪着的金钗,搭了一把楚衿的手起了身,神态悠然气势十足向殿外行去,“走吧,去给咱们的皇后娘娘好好请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