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北齐太子好这口,显然就有点不合适了,因为齐帝就一个儿子,关系到了香火传承。
大好男儿当搅屎棍或者被人搅,有违天道,古今都上不得台面,姜凯笑了下:
“圣上为这事儿,和姜笃一直关系不和,原以为姜笃早就痛改前非了,没想到私下里,还在搞这些。”
许不令对这种事,其实没有太大偏见,摇头道:
“取向问题,怎么可能改得掉,只能说造化弄人。”
姜凯眨了眨眼睛,见许不令对好男风半点不鄙夷,甚至抱着几分理解的态度,忽然坐远了几分:
“许世子莫非也……诶诶!开玩笑。”
许不令松开黑布包裹的铁锏,起身走下酒楼。
姜凯耸耸肩,轻叹一声,老老实实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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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芦……”
“包子……”
正月暖阳高照,集市上人头攒动。
小桃花孤身一人在街巷间穿行,就是背上还背着个长条布包,头上带着个笑脸面具,手里还拿着根糖葫芦,犹如正月里出门走亲戚的闺中少女,在年味十足的集市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自从昨天给那个古怪刀客算命后,小桃花怕这一根筋的刀客真信了她的话,回来惹事出了岔子,一直在暗中偷偷跟着。
虽然和刀客素不相识,连名字都不知道,但小桃花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瞎扯,就把一个人给害了。
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这是师父教的。
只是前方那个年轻刀客,脑子着实有点问题。
小桃花在后面跟了一天,就瞧见那刀客在街上瞎逛,没有任何目的,遇上两条狗打架都会看半天。
这也就罢了,到了晚上,还想跑去逛窑子,在春花堂门口看了看,可能是囊中羞涩,转而跑到了附近比较便宜的勾栏,徘徊许久又走了,好像是胆小不敢进去。
小桃花年纪不大,但也是跟着父母走过江湖的,有些事情其实知道,对于这种鬼鬼祟祟的色胚,心里还有点看不起。
这还不如她那大师兄呢,光明正大进青楼,找个姑娘喝两杯借酒消愁,之后潇潇洒洒离去,才是江湖客该有的样子,有色心没色胆算个什么?
不过,小桃花也没就此离去,毕竟那年轻刀客没干道德败坏的事儿,人都有私下里的一面,不能用跟踪偷窥得来的行为评价一个人的德行;她还喜欢睡觉的时候,抱着被子幻想那个大哥哥的模样呢,总不能借此来说她花痴吧?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跟着,从早上跟到中午。
小桃花虽然才习武一年多,但天赋极高,高到当代武魁不敢教的地步,师父又是和贾公公一个水准的顶尖宗师,起跑线超出寻常武人太多,武艺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和前方的年轻刀客相距百余步,并没有被发现。
在归燕城兜了几个大圈子后,年轻刀客又回到了春花堂附近,直接来到了一家名为‘兰宝斋’的勾栏外。
归燕城人口众多,有王公贵子就有行商走卒,有挥金如土装潢奢华的青楼,便有价格低廉位置偏僻的小勾栏。
兰宝斋名字好听,但实际上就是深巷之中的一间小档口,两个浓妆艳抹的窑姐儿站在门口拉客,估计也不会弹琴跳舞这些技艺,纯靠做皮肉生意的。
大中午巷子里还没有客人,小桃花从巷口拐角,探出半个脑袋瞄了眼,却见那年轻刀客,熟门熟路地就进去了。
两个窑姐儿似乎很熟,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进入勾栏关上了门。
小桃花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她和那刀客也算有点交流,看出刀客不是色欲熏心的人,而且刀客长得挺俊俏,还有过人武艺傍身,就算好色,也犯不着跑这种地方来找胭脂水粉。
小桃花是个姑娘,肯定不能跟到勾栏里面去,犹豫了下,便爬到了一栋房顶上,盯着勾栏周边,想等刀客忙活完了继续跟踪。
只是年轻刀客刚进去没多久,兰宝斋的院子里,就升起了些许烟雾,好像是在烧东西。
小桃花抬眼看了看飘向天空的烟柱,有点莫名其妙,暗暗念叨了一句:
这是在玩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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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栏后院里,两个窑姐儿很熟练地把潮湿的茅草扔进火盆里,然后躲着烟雾跑到了通风的地方,数着刚到手的银子。
前院的大堂里,柳无叶孤身一人坐在酒桌旁,佩刀放在桌上,无声自酌自饮。
窗外极远处,能看到皇城巍峨的宫墙,宫墙后便是太子居住的东宫。
勾栏环境不好,哪怕大白天光线也比较昏暗,除开倒酒时发出的‘哗哗’响动,便再无半点声音。
按照以前的习惯,姜笃应该天黑才有空出来,当然中午也有可能,具体什么时候来,柳无叶也不清楚。
隔在两人之间的宫墙,把彼此隔绝在了两个世界,唯一能联系的地方,只有这间小勾栏。
但即便来了,大多时候也是让他帮忙做些事,杀人、拿东西、打探消息……
柳无叶看着酒碗,酒碗中倒影着他的侧脸,他却有点不认识碗里的这个人了。
感觉酒碗里的人,更像别人手底下的死士,闲时习武,到这里来只是领接下来的任务,然后为了这个任务拼死拼活,活得完全没有自己。
这种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柳无叶已经忘了,也早就腻了。
想要不辞而别,再也不见,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即便要走,也该道个别吧……或者改变现状的状况,回到以前把酒言欢的日子……
柳无叶把酒碗放下,看着酒碗里的倒影,即便不太想承认,但心里确实带着几分侥幸,希望那个算命姑娘说的话是真的,能‘心想事成’。
独坐独饮,不知过了多久,后院里响起了脚步声。
柳无叶偏过头,来的却不是他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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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不令把姜凯重新绑好后,独自离开客栈,来到春花堂附近。
春花堂所处的街道便是风月之地,周边勾栏妓坊不下百家,很多连招牌都没有。
许不令为了隐匿行迹,也不好沿途打听,在九曲十八弯的巷子里转了许久,才在一条偏僻小巷中,找到了姜凯打探来的位置。
兰宝斋距离春花堂约莫半条街,后面有胡同可以来往,周边居住的百姓极少,确实是个私会的好去处。
许不令在周围看了下,确定姜凯没设下埋伏后,才来到兰宝斋关着的大门外,抬手敲了敲。
咚咚——
很快,兰宝斋里传来脚步声,女子略显困倦的话语由远及近:
“那来的汉子,大中午过来找女人,今天不开门……门……公子,里边请。”
花枝招展的窑姐儿,开门瞧见外面的黑衣公子,明显是愣了下。虽然斗笠遮住半张脸,但光是这完美无瑕的身段儿和下巴,便能看出是个世间罕见的俊俏郎君,关键是衣着气质,一看就知道是不差银子的主儿。
窑姐儿态度瞬间转变,连忙弯身一礼,示意里边请。
勾栏本就不大,一眼就看干净了,除了几个谋生的窑姐儿,没有客人。
许不令并未进去,只是客气道:
“姑娘,和你打听点事儿。”
窑姐儿带着媚人笑容,勾手道:
“公子,进来说嘛,有好玩的。”
“……”
许不令略显无奈,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晃了晃。
窑姐儿眼前一亮,连忙接过来:“哎呦,公子真大方,要问什么?我们这里什么都能做,只要公子乐意,多刺激都可以……”
许不令摆了摆手,在勾栏里打量几眼后:
“当今太子殿下,是不是偶尔会来这里?”
“嗯?”
窑姐儿一愣,旋即有点好笑地摇头:“公子你开什么玩笑,太子那是什么人物,岂会到这里来,应该去前面的春花堂才是。”
许不令见窑姐儿不似作假,稍微想了下,改口问道:
“有没有两个男人,在你们这里私会?穿着应该比较华贵,每隔时间就会来一次。”
窑姐儿听见这个,脸色微微变了下,摇头道:
“没有,公子说笑了,怎么会有男人来这里,你去别处打听吧。”
说着便想关门。
许不令叹了口气,拿出一沓换好的北齐官票,在手里拍了拍,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好,我去别处看看。”
“诶,等等……”
窑姐儿眼睛都直了,连忙跑出来,拦住许不令,媚笑道:
“公子别急嘛,妾身想起来了,嗯,是有两个公子,经常在这里私会。具体身份不知道,每次过来都让我们去后面待着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最近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呃……”
窑姐儿稍显犹豫,看了看许不令手里的银票,咬了咬牙道:
“就在小半个时辰前。”
刚刚?
许不令微微皱眉,看了看天色:
“大中午过来?”
窑姐儿连忙点头:“那俩公子每隔半个月就会来一次,一个带着刀的年轻人先过来,在院子里烧点茅草,然后一个穿着很贵气的年轻人就过来了。今天也和往日一样,不过带着刀的年轻等了没多久,外面就来了个小厮,带了个口信,让他去杨树湖畔的迎君亭,那带刀年轻人就走了,现在估计是在杨树湖那边。”
“迎君亭……”
许不令得知了大齐太子的确切位置,心中有点惊喜,轻轻点头把银票丢给窑姐儿,转身就往外走去:
“你们快点收拾东西吧,嘴不严走漏了风声,不出意外活不过三天,现在走还来得及。”
“啊?!”
正在数银票的窑姐儿脸色一僵,抬起头来,巷子里却是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