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老太太连忙抬起自己还在抹眼泪的手,一巴掌拍在王三郎后背上:“快别说了,三哥儿想得周到,这话,就得让你这先生去说,你爹娘如今不在这处,可不就得先生出力。”
康老先生笑叱道:“你到底站哪头儿的?”
康家老太太瞪着自家老头子道:“我只盼着两个孩子好,多好的事儿,只要他们好,我哪头儿都不站,也哪头儿都站。再者说了,你成日里念叨,这学生没啥可教的,人家叫你一声先生,你啥力也不用出,就白捡了个这么好的学生?”
“咱可不都是盼着两个孩子好,张家老太爷那里,你明儿一早就下山,找他说道说道,至于你舅母那里,你放心,师娘保管给你说把这事儿说明白了。”
“这结亲结亲,本来大好的事儿,人家三郎也不过就是想多了些,那也是为了念丫头想的,诶,对了,你跟师娘说说,要不是这突然的事儿,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
王三郎听得康家老太太这大拐弯儿的问话,忙挠了挠头道:“师娘,三郎本来,是想等阿念回来,亲口问问她,她要愿意,三郎立即就……”
康老先生听得这话,只气得把酒壶往桌上一放,怒斥道:“要不说还是得教,你这小子,那她要说不愿意呢?她要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呢?”
“你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这心思,太过细腻了些,咱是爷们儿,爷们儿做事,就不该有那么多瞻前顾后,想明白了就去做,想当年,你先生我……”
康家老太太笑着捂了嘴,从桌上拿了筷子,塞到王三郎手上,轻声道:“你放心,你这先生也和我这老太婆一样,哪头儿都不站,只盼着你们好,他比你还心急,你让他说,你快吃,把这笋片都捞了吃了,我可听说过,北边儿这时候,没有笋可吃。”
王三郎笑呵呵捏着筷子,一边随着康老先生的抑扬顿挫点着头,一边得了空就捞一筷子笋片塞嘴里,再低头给康老先生把酒满上……
第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王三郎又往太虚真人和道恒法师跟前辞了行,再从万寿观里转出来,到了康老先生住的院子外头时,老先生已经坐在大车里等了许久,见得他的身影,才一脸埋怨道:“赶紧走赶紧走,等会儿晚了,那老张又要忙着算账,就说你是个磨叽性子吧。”
康家老太太忙把两个包子加个鸡子塞到王三郎手里,嘱咐道:“三郎跟着你先生坐车,把这些都吃了,这大冷的天儿,饿着肚子骑马,可别闹坏了身子,还有那么远的路呢。”
王三郎一叠连声地诶诶诶,连忙作着揖上了大车,康老先生见他进了车里,立即就道,走走走,快点儿的,出发出发。
王三郎坐稳了身子,正准备掀了车窗帘子,再跟师娘告个别,康老先生一把拉下那帘子道:“快吃你的,大冷天儿的,老掀帘子冻死人了。”
王三郎一时心里酸涩难当,他本想再跟师娘告个别,说他一定会回来看她老人家的,可康老先生就按着那帘子不让他动弹,还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吃你的包子,王三郎此刻心里能想到的,就是师娘这会子,只怕就是看着这大车在抹眼泪……
太虚真人一阵风一样,经过康家门前时,看到的可不就是这副景象,可他也顾不了那许多,只几纵之间赶上那大车,跳了上去,把车夫和马都吓了一大跳。
王三郎半个鸡子塞在嘴里正准备咬,被太虚真人吓得直接就推了进去,噎得脸都红了,康老先生一脸嫌弃看了太虚道:“你说你这老儿,一把年纪了,怎的这般不稳重?”
又嫌弃王三郎道:“你说你这胆儿,怎么跟老鼠一般大,就这么个白胡子老道,都能给你吓噎着。”
康老先生嘴里说着话,手上还不停,倒了盅热茶递到王三郎手上道:“快喝了,顺顺气。”
太虚真人冷眼瞧了半天,看着王三郎终于把那半个鸡子咽了下去,再喝了水,面色转了白,才问道:“三郎,才刚你趁着老道我还没醒过神来,说的是什么?”
康老先生反正今儿就是气不顺,还没等王三郎答话呢,就斜眼道:“你一个方外之人,老打听我们这些红尘俗世做什么?”
接着又抬着下巴对王三郎道:“你吃你的,饭还不许咱们吃了?”
太虚真人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康老先生道:“你这老儿,莫不是昨儿夜里就已经知晓了,也不说来给老道我送个信儿?”
康老先生想着昨儿夜里那场莫名其妙的酒醉,就烦闷得很,直接呛道:“给你送信儿你能干什么?你天天的,窝在这山上,好像这山上有宝要你守着一样,你要是,那啥,哼,算了,我只不和你计较……”
这一下,说得太虚真人那面色,就快要阴沉得滴出水来,倒是没有再吭声,康老先生也知道,才刚那句话,有些过了,只也不再言语,王三郎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大车一路上消消停停,进了君山药行旁侧那处院子里。
张老太爷也是昨儿夜里,从孙大手里接了信儿,又听着孙大把事情打头开始,细细说了一遍,只一个人,悄无声息,坐了大半夜……
今儿一早,张老太爷刚到药行,一口茶都没喝上,王三郎就跪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