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公在官家面前说的那些话,那些真挚到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牙在疼的表情,是他自己在心里反复盘算预演过的,这事儿,就得简简单单,说成是两家互相看中,想结秦晋之好,别的,什么都不能有。
王相公明知道没有哪个君王会喜欢被欺瞒,也明知道张青川过府找过他,就算做得多么谨慎小心,都会被送到官家耳朵里,官家可能会雷霆震怒,可官家,说到底,还是位明君,只要压着怒火想过劲儿来,就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这日终于得了信儿,官家召了张青川入宫,王相公这颗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大半。
张青川被小内侍沿着宫墙根带进锦福宫大殿时,天已经落了黑。
空旷的大殿里灯火通明,却只官家一人,坐在那高高的大案后面。赵大伴儿在门口迎了张青川,示意他往官家跟前去,然后退出去,关了门,亲自守在大殿外头。
灯火里,官家神色晦暗不明,听得张青川行了叩拜礼,抬起头,指了指左下最近的那张椅子道:“大郎来了,坐吧!”
张青川依言坐了下去,却见官家扬了扬手里那厚厚的折子道:“这些,朕看过了,大郎用心了。”
张青川正要起身谢恩,官家却扬了扬手道:“坐吧,你们张家,能为了朝廷,做成这样,当得起这殿上的一把椅子,大郎无须过分小心。”
官家这话,直把张青川惊得一身冷汗,更是连忙从那椅子上起来,又要跪下去,官家却拦了他道:“朕说的这话,就是个字面意思,没有别的什么,你安心坐着就是。朕今日召大郎来,就是想问问,大郎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找到朕面前的?”
张青川却不管那么多,直接跪倒地上再也不肯起来,听得官家落的这句话,干脆直截了当道:“草民不敢,不过是家祖派人特特从北地捎了信儿来,说是草民家的外甥女儿,明年将要及笄,想定亲与王相公家,草民就往王相公府上走了一趟。”
“朕若是没记错,你们张家,只一个外甥女儿,就是念丫头吧?”官家沉声道。
“回官家话,是,草民家阿姐早逝,只留下这一点骨血。”张青川答道。
“既是念丫头的事,还是她的亲事,你们家就敢这么悄无声息定下来?”
“是,草民也知名不正而言不顺,虽说,虽说……可念丫头他阿爹,还在世,可这事儿,家中长辈有交代,草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求了王相公。”
官家被气得笑了起来:“大郎,你这是在和朕打马虎眼呢?念丫头那样儿的,要许给王三,王三什么情况,还用朕给你说一遍吗?你还用个求字,你是拿你们张家的脸面不当回事,还是拿谁的脸面不当事?”
张青川愣了愣,官家这话味儿,怎么听怎么就有些不对呢?袖袋里的清心丸瓶子有点硌手,他突然想起孙大吃着清心丸的模样,心下动了动,连忙解释道:“草民不敢,只是家中老祖宗说王三郎是良配,他虽从前有疾,可那病是从老祖宗手下过了的,老祖宗既说是良配,草民不敢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