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王太妃在一旁点头道:“严家丫头说得对,你这书,只写给不懂医的寻常百姓看就好。”
说着又看秦念西似有未尽之言,便问道:“你原是怎么想的?”
秦念西面上始终带着笑,两个梨涡极其亮眼,只轻声道:“阿念到了观中,主要治了一些哑科和妇人科的病人,有了些心得体会,又得了两个确有真本事的医婆做帮手,便想着,能不能,像观中那样,把这些治病的手段从山里传出去……”
秦念西林林总总说了许多想法,广南王太妃和严冰又时而问上一句,待得这事说完,严冰眼里直闪着光,直双手揉了揉秦念西的脸蛋:“阿念,好阿念,你说你这小脑袋瓜儿,究竟是如何想的?你这可是一盘大棋,下好了,可是天大的功德。”
广南王太妃心里想着张老太爷那些话,又看着眼前这总是一脸笑容,两个梨涡尽显甜美的小姑娘,直忍不住拉了她到怀里,轻声问道:“你这些想法,可有和你外翁,还有真人商量过?”
秦念西轻轻摇了摇头道:“阿念不过是先想着,如今连八字都没有一撇,只简单和真人坐下几位法师聊过,成与不成,还得看看观中医婆能不能上手。”
广南王太妃又问道:“你这玄黄针法,若是也有你这样的女儿家,自小儿学医学药,是不是也能学得成?”
秦念西摇了摇头道:“阿念也不知,并且,这玄黄针,究竟是怎么制的,还能不能再复制,也说不清。但那素玄黄的用法,观中有位医婆,若是费些心思,当是能学会的。”
广南王太妃沉吟了片刻,又指了指秦念西写的那册子道:“你这册子的事儿,要反过来想想才是。那些典籍为何无法广为流传,就是因为一定需要一定的功底才能读懂,多是世间男子或是世家大族精心教养的女儿,可真正需要你这册子的,不是这些人。”
广南王太妃说到这里,又停下话头儿,又搂着怀中的小女娃儿紧了紧,才道:“这医家之事,老婆子我也不大懂,说的只是个世间常理。但这事情,认真论起来,是件大好事,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把这盘棋下活了,念丫头可以自去想想,想明白了,再来说给老祖宗听听。”
广南王太妃和严冰这些话,听到秦念西脑子里,是无数的亮光在内心不远处闪烁,大概有个模糊的影子,却也一时有些混沌,只能先应了下来。
眼见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湖对岸,落日的余晖把整片天空都映得昏黄,秦念西见老太妃望着那远端的夕阳,心情一改之前的混沌,竟朗阔了起来,便笑着道:“若是就着这夕阳用晚膳,怕是吃什么都香,老太妃迁就阿念一回,就在此处用膳如何?”
严冰眼神扫过老太妃,便立即接话道:“太妃这样的贵人,民女素常请都请不到,今日便请允许民女也侍候一回晚膳,该是荣幸至极!”
广南王太妃见秦念西一幅小意哀求的模样,一时笑了出来,指着她对严冰说:“你瞧这丫头,明明是想逗我这老婆子开心,却要装出这副模样,你这丫头还要帮着她糊弄我。”
严冰却也只眨了眨眼道:“太妃说得对,阿念是装的,民女却是真心实意想尽回孝心,机会难得!”
一句话众人皆笑了起来,广南王太妃点着她们俩道:“好好好,看看你们给我老婆子吃个什么珍馐美味,若真要我拿那日头送饭,我可不依!”
秦念西眨眨眼道:“阿念是说阿念自己看着日头送饭,阿念这就去厨下安排一下,也好给外翁送个信儿。”
婆子们沿着湖边小径点亮了一个一个的灯笼,灯亮起来,天暗下去,虫鸣啾啾,晚风徐徐送来浓烈的栀子花香味儿,好一派心旷神怡,岁月静好……
严冰指挥着婆子们摆好桌席,又给广南王府的嬷嬷们在偏厅里摆了一席,秦念西安排着上了菜,二人陪着老太妃热热闹闹用了晚膳。
六皇子和张老太爷,还有太虚真人在一起用晚膳,听说广南王太妃在菡萏院用了晚膳,还喝了些江南西道特产的浊米酒,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情也畅快起来。
散了席,六皇子接了广南王太妃,一起沿着小径,往别院回去。
广南王太妃轻声道:“六哥儿,今日里,老祖宗送走了峥哥儿,你可知缘由?”
天色昏暗,月光再亮,也照不明老祖宗的面色,六皇子只得如实答道:“孙儿大概知道。”
广南王太妃只悠悠叹了一口气,六皇子竟从中听出了无尽的遗憾。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广南王太妃才又继续道:“如今这时候,你正好以养伤为名,在此待上一年半载。”
六皇子忙颔首道:“孙儿听从老祖宗安排就是。”
广南王太妃点点头又道:“虽说是养伤,但这学问不可废,练功也不可懈怠,若是,若是有机会,也可在这周边走动走动,看看世情,看看民生。”
六皇子点头道:“孙儿知道了,听说,姚大人在为孙儿挑先生。”
广南王太妃顿了顿脚步,看了看六皇子才道:“你有什么想法?”
六皇子拱手道:“学问上,孙儿听说,康老先生如今正在庐陵白鹭书院,若能得他教导一二,倒是澈之幸事。世情民生上,若能同张家大郎外出走动走动,应能大开眼界。”
广南王太妃听得此话,面上露出了一些笑意,点了头道:“有主意是好事,只那康老先生,家中二子俱是一甲,门下弟子皆尽二甲排在前头,连个同进士都不曾出过,你要让他给你指点学问,怕是要自家费些心思才好。”
六皇子抿了抿嘴道:“孙儿不才,自当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