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漪凝眸看向山门,听着师父师伯寒暄了半晌,然后响起一把清冷的声音:“斐有君见过师叔。”
真是冷啊。绿漪终于将视线落在声音的来源处,这样想。
苍兰山主明风的五十大寿办得极其低调,绿漪猜测他大约只给明凌发了一份请柬。寿宴上绿漪低首为师父布菜,看得明风艳羡不已:“你这徒弟真是乖巧,不像我那几个,不知何时才能让我省省心享点清福。”
明凌笑得得意,宽慰他道:“我瞧着有君很不错。日后他掌管了苍兰山,你便可放心了。”
席间觥筹交错,绿漪借着抬袖饮酒的动作向坐在对首的斐有君投去又轻又快的一瞥。那少年即便坐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脸上仍是冷冷清清,周遭的热闹气息近不得他分毫。绿漪莫名心中一痛。她有心搭话,可除了第一面时叫了一声“师兄”,换来对方淡淡的点头外,她与他也没什么交集。
绿漪垂下目光,身边的师父已经带了点醉意:“我出去透透气。”
明凌向来酒量浅,却还总不肯承认。绿漪无可奈何地向师伯知会了一声,便扶起明凌带了他去后花园。后花园有一条浅浅小溪,绿漪将帕子在溪水里浸湿,贴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师父,疼不疼?”
明凌哼唧了一声,舒服地靠着绿漪。绿漪摇头笑了笑,待要扶他回席上时,转身却发现斐有君立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不知道站了多久。绿漪吓了一跳,斐有君并未看她,向明凌行了个礼:“师父说师叔酒量浅,有些不放心,命我扶师叔回房。师叔这边请。”
绿漪愣愣地看他,觉得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垂眸说了句“多谢师兄”,明凌靠在她身上不满道:“回什么房,我还清醒着呢。”
他踉踉跄跄要站好,反而带得绿漪一个趔趄,幸而斐有君及时伸手扶了一把。他的手是冰凉的,吐出来的话也冒着寒气:“师妹小心。”
绿漪仓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眸也冰凉,平静如古井,掀不起一丝波澜。
离开前夕,绿漪咬了咬唇,敲开了明风的门:“师伯……”
明风没有收女弟子,因而很喜欢这个乖巧贴心的师侄,见她神色踌躇,关切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只管跟师伯说。”
“我……我上次见斐师兄在竹林里练剑,身姿潇洒剑意凛然,大受启发。”绿漪低声道,“我这些年功力迟迟没有长进,师父说是到了瓶颈,要靠悟性慢慢突破……师伯,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斐师兄学一段时间的剑?”
这说辞太过蹩脚,明风抚着胡子沉吟,绿漪于是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羞涩:“我很敬佩斐师兄。”
明风见了她这幅小女儿情态,心内顿时了然,含着笑意道:“他既是你师兄,指点你自是应当的。你放心,你师父那里由我去说,日后你便随着有君安心学剑。”
“多谢师伯。”绿漪喜不自禁地退下了,出了门后却敛去喜色,心里忍不住想,若是铃罗……若是铃罗,大抵不用她开口,师伯也一定会把她留下的。
绿漪望着渐渐沉没的太阳,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