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秋接着说道:“您这部戏的主旨是什么?”
“牺牲与救赎。”沈之琳回答,“社交场上游刃有余的、千娇百媚的戏子心甘情愿的代替一个纯白的、干净的灵魂去承担本应属于她的归宿。”
可是许春秋却说:“为什么她的灵魂是纯白的,是干净的?就因为她是富商秦沛民的女儿,就因为她是女学生吗?”
她像是在替剧本里的锦瑟鸣不平一样。
“为什么锦瑟的灵魂就不是纯白的,干净的?为什么她就理应为了秦瑟瑟去死?”
“就因为她是伶人吗?就因为她是下九流吗?”
“可是每一个人生来不都是平等的吗?”
每一个人生而平等,这是许春秋穿越来到这个安定和平的世界接受的第一个理念。
她的剧本从核心就站不住脚。
沈之琳反驳道:“我安排锦瑟拯救秦瑟瑟,不是女戏子拯救女学生,而是女人在拯救女孩。”
“她是自愿的。”
可是说着说着,就连她自己都察觉到自己的结论站不住脚。
她从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把锦瑟的地位设计在了最低贱的社会最底层,以低贱之身行高洁之事,保护最干净最纯洁的灵魂。
打从一开始,锦瑟与秦瑟瑟就不是平等的。
图子肃沉重的点了点头,他认可了许春秋的说法:“人物立住了,可是故事线太庸俗了。”
“为了这么一个故事费心费力的拍个大半年,啧,是有点不值当。”
可是许春秋却冷不丁的说:“其实只要改一个点,这个故事立刻就能立住了。”
“立意还是牺牲与救赎。”
沈之琳偏头看她,图子肃默默地放下了交叠在一起的手。
只听许春秋娓娓道来。
“让女学生救戏子。”
既然人与人生而平等,那么与其让“卑贱的”拯救“高洁的”进而落入俗套,不如让所谓“高洁的”去拯救“卑贱的”不落窠臼。
沈之琳眼睛一亮,豁然开朗的激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已有的故事线全部推翻,这样一来再去搭建逻辑链就都通了。”
她开始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起来:“不对,锦瑟的身份还是得再上不得台面一点,戏子还不够,她不光是个戏子,而且是个妓女。”
“北平陷落,处处都乱作一团,如意楼活不下去了,于是白天场戏夜里接活儿,锦瑟不光是如意楼的头牌,而且还是秦瑟瑟的父亲秦沛民的情人,所以秦瑟瑟才会对她有那样不加掩饰的敌意。”
“日本人指明要的根本就不是秦瑟瑟,而是如意楼出了名的头牌锦瑟,这样就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秦瑟瑟为什么要救锦瑟呢……”
沈之琳小声的咕哝着,提笔刷刷的在剧本上大片大片的划掉内容,又记下新的灵感,好半天才终于放下笔。
她双手握着许春秋的手,两眼放光的道谢,可是紧接着又露出来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