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动身,刚进院门,叶殊耳尖一动,听见屋里论剑会,妖邪一类的字眼,微微皱眉,使个眼色,示意王姑娘和何春夏不必随自己进去,何春夏点点头,指了指十四月中的院子,叶殊点头,目送她俩过去才进屋。
“可怜天下父母心,叶小友,听说春夏姑娘已经无恙,好事好事。”司马玦真诚笑笑,叶殊行礼谢过,“司马剑主,小狄,所为何事?”司马玦摆摆手,指了狄涛,狄涛抱拳一拜开口,“叶师,这次是来找您商量商量如何继续论剑会,十四先生受了伤,接下来的事,不劳烦他了,您和司马先生多费心。”
叶殊先看一眼司马玦,两人眼神交汇,司马玦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同意此事,叶殊开口,“事情闹得这么大,论剑会还要再开?”
“假作真时真亦假,论剑会流出去的各类邪说传得风风雨雨,圣上也知道了,妖言惑众,怕有心人借此做文章,这事得平息下来,所以论剑会不仅要办,还要办大,办好,办的敞亮。圣上到时候也会在场,真龙天子坐镇一方,力压妖邪,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邪说,便不攻自破。”
“我以为,江湖上的事,还是不便涉及到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叶殊寻位置坐下喝口茶,不看他,只盯着茶碗里的浮叶,“如此大张旗鼓,到时候入场的必定三教九流,圣上龙体金贵,别出什么闪失。”
“叶师这话,也太不把我锦衣卫的高手放在眼里了,再说了,不是会有诸位侠士在场吗,又有何惧。”狄涛想了想,思索一阵,转瞬想到一个计策,可让圣上扮成寻常侠客微服出巡,锦衣卫扮成圣上,万一真有刺客出手,可以诱敌。此计谋在脑海里转瞬即逝,叹叹气,依圣上的性子,一定是怎么风光怎么潇洒怎么大场面怎么来,微服私访,断然是不肯做的。
叶殊见他不肯松口,随口议论几句各类事项,狄涛听了几句,不以为然,“这事朝廷出力,两位到时候就镇镇场子。叶师多让您费个心,交代下去两位姑娘,到时候无论对上谁,先留手,打点套路,你来我往过个几十招,越漂亮越好,差不多再动真格的,让圣上也能看个热闹。另外就是如果下一轮有人碰到余丹凤,手下留情,这个人毕竟是皇家子弟,不要让他输得太难看。”
“这是论剑!不论生死!不是儿戏!”叶殊脸色极臭。
“叶师,从圣上要来的那一刻起,这就是儿戏。”狄涛起身摆手,凑得近些,劝道,“论剑重要还是生死重要?都不重要,这场给圣上看的戏最重要。这是要止谣,这是要除妖,这是要给圣上立威!素雪剑主名满江湖这么多年,其中利害关系还要再细说吗?况且这次为春夏姑娘的伤,宫里可是掏了不少天材地宝。”见叶殊坚定摇头,狄涛也不再劝,作揖出门,“叶师,多想想,我还有事先走。”
叶殊不再说话,只喝茶,司马玦自嘲笑笑,“我一把年纪,儿子又回来了,有些面子给就给了。你要真不愿意,那些要交待小辈的事就当没听见,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莫剑主毕竟用心良苦,事情帮他办完。”
“嗯。”
......
吉祥赌坊,登金楼三楼。
“姐姐呦,这几日咱这儿,乱着哩。”楚尤之挽着松白上楼,松白边上楼边骂,“我就寻思着我爹当年一定是缺心眼,什么样的凶器都敢拿来当礼物送,还在我床底下藏了十几年,我在什么妖邪上面硬是睡了十几年的觉,还好这妖物没有突发奇想把我给捅了。春夏这傻丫头,受个伤一家人跟着担惊受怕,外面传的风言风语天花乱坠,还以为是什么重伤吓死我了,结果没两天蹦蹦跳跳就回来了,真是气人,今儿个我得好好玩几把。”
楚尤之陪着笑,“今儿个让姐姐上三楼,是有人特地备了话想对姐姐说。”
“哦?”松白才留意三楼另外坐着的两位,一位是蝴蝶夫人,见过几次,并不熟识,另一位个子小小,座旁搭着柄苗刀,松白皱眉开口,“我不喜欢掺和江湖事,有事找叶殊聊。”
“家务事,关于衫衫。”蝴蝶夫人起身,亲自扶松白入座,她是长辈,如此举动,便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松白只得坐好,等着听下文。
蝴蝶夫人开口,却是对楚尤之,“有些私密话,还是两人之间说。”楚尤之是聪明人,不多问,转身下楼,蝴蝶夫人再扭头看那位小个姑娘,“金蟾,你...”祝金蟾起身下楼,回头多看了松白几眼,若有所思。
“什么话,这么神秘。”
“天字赌局。”蝴蝶夫人挑眉,松白这次并未参与,来了兴致。
“之前是传妖邪生变,论剑会这么一停,赌局不知道还能不能开,这吉祥赌坊,昼夜不停都有人来闹,要还银子。刚得到的消息,论剑会还要继续开。”
“开就开呗,哎呦我都忘了,我还下了春夏一万两呢。”松白反应过来,先前赌坊门口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自己还以为是生意好。
“你是没上三楼,一万两算得了什么,想不想知道天字赌局赌的是什么?”松白神色现了几分不满,但实在好奇,也不发作,蝴蝶夫人接着说,“小半个江湖的至宝,都在这儿了。咱们押的是人,谁会成为新的秋水剑主,不过一件至宝只能押一个人,到现在,只有押这五个人中的一件至宝会赢下所有。”
“春夏,衫衫,刘灵官,余丹凤,任明砚。”松白想了想,“这五个人中,春夏最强,虽然受了伤,但一脸没事的样子,现在还有了长恨剑,牛气的很,这次论剑会的第一,她应该是赢定了。你押的人,不是她吧。”
“我押了衫衫。”
“果然,怎么,为了小半个江湖的至宝,想让我叫春夏故意输?”松白摇头,“这孩子在剑上有执念,不会听我的,而且衫衫未必能赢下两轮和她争第一。”
蝴蝶夫人跟着摇头,“并无此意,其实天字赌局,决出的是谁会是新的秋水剑主,然而论剑会上可没有说拿到第一的人就是秋水剑主啊。”
“什么意思?”
“莫老爷子的初心是挑选一个人品剑法皆优的人做秋水剑主,虽然他不觉得,可衫衫人品剑法皆优,又是他莫家后人。之前碍于衫衫是女子不肯传剑,如今何春夏已然会成为世上的第一位女剑主,开了先河,衫衫,凭什么不是第二位。”蝴蝶夫人笑笑,“秋水剑主的位置,其实只由三个人说了算,墨玉剑主司马玦,天机道人十四月中,还有素雪剑主叶殊,论剑会本就是由他们三个召开,秋水剑主由他们三个裁定,也理所应当。”
“司马玦和十四月中都同意了,论剑的第一是第一,秋水剑主另外裁定,只剩叶先生,希望白夫人念在莫思思的旧情,助衫衫拿回本该就是她的东西。”
“你会得到无数至宝,可我还得倒贴一万两银子。”松白找个借口起身欲走,“我这个人可不喜欢输。”
“我赢之后,只要一样东西,剩下的都归你,光那块通灵玉,就何止万两。”蝴蝶夫人见松白脚步不停,叹气开口,“我当莫思思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与思思是挚友,当年害她那样惨的那个男人,不该死吗?”
松白停步,“原来你要用衫衫复仇?你想让衫衫杀掉她的父亲,无需剑主的位置。”
“一定要。”蝴蝶夫人微翘兰花指,抬眼,眉宇间含情脉脉,“我要让他知道,他当年看轻不要的东西,最后以一个更高的姿势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像屠戮牲畜一样取走他的性命。他叫江阿狼,我再在江湖上听闻他的名号,他已是幽月剑主。”
“我筹备多年,要用莫家的人,莫家的剑,秋水剑主莫青衫杀幽月剑主江阿狼,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如此复仇,才叫戏里的故事。一个寻常女子,刺杀弑父,不过是大逆不道。”
“衫衫并不知道这件事,对吧。”松白见蝴蝶夫人点点头,“复仇,从来都是一厢情愿,这些东西,她如何能背负的起。”
“人总有长大的一天,我已为她铺好前路,她踏上第一步时,就无法回头。”蝴蝶夫人与松白对上眼神,本是戏中人,薄命女子白发苍苍,眼神依旧柔情似水,松白却打了个冷颤,“白夫人,叶先生那边,劳烦你劝劝。”
鬼使神差般,松白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