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角铁焊的框架,上面镶了一张电木板,电木板上刻着象棋棋盘。平时没事,大家也在这上面打扑克。
两个人对面坐着吃饭,高崎突然就说:“我们申请下岗吧?”
高崎的话,吓陶洁一跳,她正惦记着怎么不被下岗,保住自己的工作岗位呢。
陶洁拼命工作,不敢请假,就是怕这个下岗的政策。
虽说是要求职工主动报名申请,厂里才会给办理。可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并不开放,又有多少人愿意主动下岗的呢?
每一批下岗,都好像是有名额规定的。达不到规定数额,就得领导出来,研究决定要谁下岗。
有时候,一个组里被分到个名额,大家都不想下岗,领导没法决定,就得抓阄解决。
谁抓到了那个下岗名额,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陶洁最怕这个。
如果是这样,她每天这么努力,就都白干了。
“你疯啦?”
听高崎说要她和他一起下岗,陶洁的声音就有些高,“咱们除了做工,什么也不会,下岗干什么啊?”
高崎就把自己心里,那个开服装店的想法,告诉了陶洁。
陶洁考虑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说:“高崎,这个办法不好。”就感叹着说,“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镇上当初有好几个跑到市里来做生意的,大部分都赔了。成功的只有一个,就是我妈给我说的那个。”
想想,就又给高崎算账说:“你看,你虽然中了二十多万,我也觉得很多很多了。可是,你非要买那么好的楼,连各种费用,就花了差不多一半。
然后,你又非要找正规装修公司,这一下就又花出去两万多!咱们还要买家电,家具,还有过日子用的好多东西。等这些都买完了,手里还是剩不下几个钱。
这城里像样点的铺面,一年租金就得两三万,这合着一天就得挣出一百多块钱来,才刚刚够你交房租的,这还不算水电和交税。算上这些,一天至少要挣出二百块来才行啊,相当于我大半个月的工资呢!再加上进货的本钱,十万块钱都不够!
你琢磨着,咱们一天能挣二百块钱吗?要是挣不出来,你手里剩下的这些钱,一年就会赔光的!”
陶洁的一番精打细算,把高崎都给说的犹豫了。
就他这样的,做买卖肯定会赔钱。
可是,不做这个买卖,陶洁的父母一辈子都瞧不起他。
上一世,就是如此。
万一他们不答应把陶洁嫁给他,不来参加婚礼,陶洁就会不要婚礼,他就没法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
赔就赔吧,反正他有银元往里面贴。实在不行,就先干一年再说。到时候反正婚也结了,陶洁爸妈也同意了,奢华婚礼也有了,退了门面,不做就是了。这辈子靠卖银元,也足够了。
反正,这个工人是不能再当了。
他就问陶洁说:“人家都能挣钱,为什么我们做就不挣钱啊?”
陶洁说:“人家懂行啊。你不懂行,脑子又不灵光,肯定不行。”
高崎就继续争辩:“不懂我可以学。”
“就怕你学也学不会!”
高崎就反驳:“我学不会,你也学不会吗?我知道你聪明,一定能学会的!”
陶洁想半天,摇摇头说:“高崎,做服装生意,做不好会赔好多钱,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拿来交学费的。”
在高崎听来,陶洁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可是,不去做服装生意,所有的矛盾就都没法解决。
“我们不做,怎么会知道挣还是赔?”他还是坚持说,“反正,总得试一试。”
陶洁知道,高崎是个很倔强的人。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就已经说明,他心里打定主意了。
陶洁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叹一口气说:“好吧,你觉得可以,你就去做吧。不过,咱们两个不能都下岗。”
高崎就问:“为什么?”
陶洁说:“都下了岗,万一赔钱了,咱们就没有退路了。你自己去做,万一赔了,咱们顶多不做。我在厂里,好歹还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只要咱们节俭着花,还是能把日子过下去。”
高崎想想,陶洁说的,还是有道理。
“要不,你去做生意,我留下来。”他说。
陶洁想想说:“我在厂里都混不好,出去做生意,肯定不行。你去做,赔了你还有修设备的手艺,找个工作也不是很难,还是你下岗吧?”
高崎就不言语。
他忽然想到了,陶洁的确不适合去做这个生意。
他自己去做,就是赔了陶洁也不知道,他可以继续卖银元,换了钱来补贴家用。等他都卖了那些银元,有了大钱,再让陶洁不干了也不迟。
如果让陶洁去和他一起做这个买卖,赔了陶洁就知道了,他还是没有理由拿出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