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第二日清晨,一艘轻巧的客船漂在了瘦西湖上。殷乐男儿装扮,锦袍加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船上,嚼着五钱银子的点心,从船窗处打量外面的景致。
揽翠丫鬟打扮,喊了几个伙计帮工。殷乐给足了银子,那些伙计自然是让干啥,就干啥。
“小姐,你看那艘船。”揽翠站在殷乐身边,嘴不停地介绍着,“那艘船里的池娘子是最出挑的,弹得一手好琵琶,懂诗词,更懂风情,养家叫价一万两。”
殷乐一口茶差点儿噎着,平日里五百两、一千两就够了的瘦马,这个要万两?
“不行,这个做冲锋太可惜了。”她说,“下一个。”
“小姐,那艘船里的澄娘子性子淡,琴棋书画都懂一些。听说那位娘子接见男子的次数很是频繁,看上去倒像迫不及待想要脱离苦海。”
“可怜见的。”殷乐叹息,“这些姑娘本就不容易,我还是不打扰她的生活。”
“小姐你看,那艘船里的蓝娘子可是大名远扬。奴婢特意打听过了,她不以身世为耻,反倒自己替自己叫价,见她一次面十两银子,弹一曲五十两,要送礼先付百两银子,交换诗作五百两。”
“收了钱,她还去倒出招摇。没有名妓的资本,却非要装得多高贵。我看这人,以后是不得善终了。”
“所以呢?”殷乐来了兴致,“她一共收了多少钱?”
“小姐,你当现在遍地都是冤大头么?”揽翠捂嘴偷笑,“既然这人没什么名气,怎么可能会有人一掷千金?奴婢打听多了,这位娘子已经被养家耳提面命,再找不到良人,就要卖到瘦西湖畔的红袖楼了。”
“很好,就这个了。”殷乐一锤定音。
揽翠正要出舱吩咐,却听见殷乐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来:“船家,给我撞上去。”
船家是收足了钱的,听风就是雨,当下答应一声,猛地一划浆。殷乐的船,顿时狠狠撞上了那位蓝娘子的船。
风声,水声,丫鬟的尖叫声,声声入耳。
水波猛地荡开,两艘船颠簸几下,终于恢复平静。
揽翠紧紧贴着门框,心有余悸地转头瞅着殷乐。殷乐却是一整衣衫,携着把折扇走到舱外,朗声喝问:
“何人敢撞我的船,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那位蓝娘子的丫鬟从里面出来,见此情景,顿时火冒三丈,尖声怼了回去:“你是哪来的登徒子?分明是你们的船冲撞了我家娘子,好大的脸。”
“哟?这位小姐姐脾气倒不小。”殷乐夸张惊呼,“怎地?就算是我撞的,你们船舱里的是嫦娥?是天仙?莫非小爷我还动不得?”
“混账东西!”小丫鬟忍不住红了脸,尖声骂道,“你瞧瞧你乳臭未干的模样,我们小姐岂是你这厮可以见的?”
殷乐打开折扇,装模作样扇了几下,反问:“不才不才,你家小姐我虽见不得,可我带了一位好友,他见得。”
丫鬟伸长脖子,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却听见殷乐话没说完:“这位好友,便是孔方兄了。”
“什么孔方兄。”丫鬟嘟哝一声,正待回嘴。一只纤纤素手却探了出来,船舱里的人柔声说道:“公子此言差矣,蓝儿虽为瘦马,却绝非见钱眼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