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修善坊北门,横穿建春门大街,再东行一里、便是南市。
杨朝夕本欲直奔通远渠而去,奈何昨日背上衣袍早被鹰爪撕破,后临时又买了一身簇新的袍衫换上,若就这般过去,又要污损了这一身干净衣物。加上腋下夹着的莲蓬衣和面巾,实在不宜带着四处招摇。
念及此、他便又折回南市,见了老丐龙在田,看了看小豆子和鹘鹰的伤势。才将莲蓬衣和面巾用包袱裹了收好,又把之前那身脏污的袍衫穿上,一身腌臜地、往通远渠而去。
通远渠横贯数坊,在江湖游侠们扮演成的“民夫”连日辛劳下,渠道疏浚之事、已顺利推进到时邕坊内。
杨朝夕脚程虽快,在南市中略一耽搁,待赶到时邕坊时、已是巳时三刻。上午渠道疏浚的活计已做了大半,有体力不支的“民夫”蹲在渠岸边,一面歇脚、一面三三两两地聊着些什么。每每有人从身旁经过,都要面色不善地打量几眼。
杨朝夕步步小心、时时留意,仍旧收到了许多不善的目光。好容易找到一处帷帐,却见三十多名不良卫、将这不大的帷帐层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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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住,包得如铁桶一般。严阵以待的表情里,竟都透出一丝紧张。
见来人不过十六七岁、是个脏兮兮的少年人,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其中一个不良帅道:“小子!不在家里做农活、跑来这里干什么?”
杨朝夕面色窘迫、有些害怕道:“军、军爷!你不认得俺了?俺晓得孟渠长、之前便来过!到这里来谋件差事、挣些银钱,回去才能娶一房腰细屁股大的娘子……”
不良帅与一众不良卫听罢,皆轰然大笑,帷帐旁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那不良帅笑了一会、才道:“叫什么名字?我查一下有没有扯谎。若胡说八道,军爷我便一拳锤了你那蠢物,叫你娶了娘子、也只能干着急!哈哈哈!”
杨朝夕嘴唇抽动几下、才嗫嚅道:“俺、俺叫贺、贺九郎……在族中排行老九……”
那不良帅已找来民夫名册、对上了“贺九郎”的名号。便挥挥手,叫来不良卫,塞给杨朝夕一只木鍤和一个竹筐。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才笑骂:“快滚!”
杨朝夕领了木鍤和竹筐,正喜不自胜地向前跑着。却不料被不良帅这一脚踹了个狗啃屎,木鍤和竹筐向前飞出一丈有余,惹得众不良卫哈哈大笑。
杨朝夕一脸苦闷,爬起身来,仿佛摔傻了一般、竟原地转了一圈,才发现不远处的木鍤和竹筐。立时转忧为喜,身形笨拙地奔了上去、拾起工具,再度向渠道那边跑去。
中途,不良卫们先后伸脚绊他,有的得逞后开怀大笑,有的却被他躲开、引来一阵骂娘……众人嬉笑怒骂,玩得不亦乐乎。
一番捉弄后,不良卫们才终于肯放过这个小子。而连日来、在江湖游侠手底下绿屡屡吃瘪的那种屈辱感,此刻仿佛全都纾解开来、只觉畅然无比!
杨朝夕接连摔了十多下、满身满脸的灰泥,却并不恼怒。既然决定要来通远渠装憨卖傻,这些戏份却是要做足了才行。
他沿渠岸而走,仔细搜寻着黄硕那熟悉的面孔,却引来许多双警惕的眼神,其中一些、竟然是高鼻深瞳的胡人。而对他报以敌意、甚至怒目而视者,却是汉人“民夫”居多。
走过一阵,似乎没有“民夫”欢迎他加入进去。而堤岸上零零散散的不良卫,皆小心翼翼地巡视着,根本无人管束他这种只知四处游荡、却不下水做活的“民夫”。
几日没来,不曾想通远渠疏浚现场,竟已沦落成这般荒诞离奇的模样!触目可及的“民夫”们,皆是破衣烂衫、满身泥浆的扮相,根本找不到半点“飒沓如流星”的不羁与潇洒!除了眼中露出的凶光有些唬人,其他种种……几乎颠覆了杨朝夕对江湖游侠的所有幻想。
又过了十息,陡然看见一道鹤立鸡群的身影、正在渠中忙碌,赫然便是熊百杀。
杨朝夕急走几步,凑上前去:“熊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一顿好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