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院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不去吗?”
“城里这么乱,你姑妈难道会专门来抓咱俩?再说,我的伪装不够好吗?”达贡说道:“我不再等了,到了赤岭城再行动,不如现在就行动。我想找冬冬教授,请他去赤岭城。我需要优秀的法术教授,一个新的世界需要他那样的法术教授。”
“我比他强。”希洛艾哼了一声。
“我知道,但相比于所有其他人,我更需要你。”达贡左右看了看,一脸迷惑的样子。
“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
“不认路。”达贡说道:“我很少来城里,怎么去学院最近?”
希洛艾微微一笑,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便跳上达贡召唤出来的傀儡坐骑。他们穿过混乱的街道,穿过内战、暴乱和魔物共同制造的废墟。在接近学院的时候,他们被战争活树拦了下来。
亮出学院教授的徽章,同时施展了法术签名,战争活树让他们通过。其实战争活树没有分辨能力,但是它肩膀上的鸟雀或者松鼠都可以将监控的画面传给后方的操控者,分辨法术签名并不复杂,四年级以上的咒语班学员都能做到。
向学生打听了一下,两个人直奔冬冬教授的家。守门的隐形仆役抬起手,不准备让希洛艾进去,但它从达贡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气息。它还在犹豫的时候,达贡解除了伪装,对着隐形仆役歪嘴一笑。路让开了,仆役缩在墙角,仿佛那里能让它安心。
“它还记得你。”希洛艾笑着摇摇头。
“那只能说明教授还记得我。”达贡径直走进去,踏上台阶,并喊着:“教授,我来了,我是达贡!”
一个矮小的、蜷曲的身影从三楼飞快冲下来,冬冬教授瞪大了眼睛。他肩膀上的被单滑到地上,嘴里原本叼着的某种草根也掉落了。教授脸色通红,眼圈发黑,随后便有泪水涌出。“达贡,真的是你?”
“是我,我逃出来了。”达贡刚说完,就觉得身后有人在瞪他,于是补充说道:“准确地说,是被救出来了。要是没人协助,我肯定还在囹圄之中。你怎么了,这是病了?”
“感冒,还有点虚弱,问题不大。”冬冬教授吸吸鼻子,然后掏出手绢,眼泪鼻涕一把擦。他努力控制情绪,走完最后几级台阶,然后让达贡低下头,好仔细摸摸他的头。
“嗯,这个装满了奇思妙想的大脑壳太有特点,肯定是达贡了。”冬冬教授这才看向希洛艾,嘿嘿两声,仿佛有些尴尬,他说道:“坐吧,辛苦你了。”
“哎,这还差不多。”希洛艾双手抱在胸前,说道:“达贡,你不知道这几年我遭了多少白眼,仿佛你被抓进去是我的责任似的。他把自己不能救你的懊恼全都扣在我头上,我可太冤枉了啊!”
“我也想去,但是我被盯得很严,根本出不了校门。”冬冬教授示意两人坐下。不过达贡先把被单给他重新披到肩膀上,裹好,然后将教授整个搬到沙发里,再用神术为他治疗。
“我已经请牧师治疗过了,现在是恢复期。不过你的神术不错,灵域通道非常稳定,看得出来你没少练习。”冬冬教授微笑看着达贡,问道:“这些年你都被关到哪里去了?”
“希洛艾说那里叫做法师监狱,我估计它和无限迷宫有些关联。里面又是熔岩层,又是时间静止牢房,反正非常古怪。”达贡施展了几个法术,发现确如教授所说,他正处于恢复期,并无大碍,便说道:“教授,我都逃出来了,那里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想请你去赤岭城,在那里建设新世界。”
“让我离开学院?”冬冬教授目光和蔼地看着达贡,说道:“我去哪里都是教法术,这里有更好的条件,我可以教出更厉害的学生,你就是我得意的学生。我觉得你就可以教法术,希洛艾也没问题——我想她肯定会跟你去的。”
达贡坚决地摇摇头,说道:“这里条件好,但这里教出来的都是旧世界的学生,是统治和被统治、压迫和被压迫体系的成员。我需要的是新一代学生,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学习,要推翻什么、要建设什么、要怎样推翻和建设,然后才是法术。教授,你也不喜欢现在的状态……不,我应该说,我知道该怎么让世界变好。”
“就像《平等法案》那样吗?”
“不,属于《平等法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果历史是一条流淌的河,《平等法案》是前往光明大道的渡口,但它已经被错过了。我还是会创造平等,但不会再依靠法案,而是新的体制,更好的体制。”
“听起来你要与精灵王、推选王以及侏儒、半身人、半兽人酋长为敌,再加上魔物,你这是要与全世界为敌?”冬冬教授哑然失笑,说道:“你觉得你能成功?”
“全天下想要平等、幸福、安全、自尊的人占多数,我的敌人其实是少数。还有许多懵懵懂懂或者什么都不懂的人,我会教育他们,让他们懂得我的理想,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这样我的盟友就是大多数,敌人就被孤立了,那我就能成功,大家都能成功。”
“你的想法……很朴实,但是朴实中有一股叫做正确的力量,很高兴看到你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变得更智慧了。”冬冬教授笑着说道:“达贡,我今年已经79岁了,侏儒能活到80的非常罕见,我估计没多少寿命了。你还让我去赤岭城吗?”
“我觉得什么时候也不晚。”达贡说道:“我觉得,能为建设新世界活一天,也比为旧世界制造砖瓦更有意义。”
冬冬教授低着头,半闭着眼陷入沉思,达贡和希洛艾就在旁边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儿,他擤擤鼻涕,将手绢用一团火烧掉,抬起头来问达贡一个问题:“你要成为全天下的王?”
“更准确的说法是教师、领袖和务实的工作者。”达贡说道:“王决定一切,但真正决定一切的其实是大势。现在的大势是在魔物的威胁下活命,是有一方可以安居乐业的净土,是拥有它、保卫它、然后是建设它。一个人永远造不了大势,只能看清大势,然后顺势而为。或许我会被人称之为王,但那都是附带的,从来不是主要的。”
“你成长了很多,我被说服了。”冬冬教授终于笑了,他点点头,说道:“行,我可以去赤岭城,去看看你的新世界。就算看不到它建成,能看到雏形也行,总比一个连《平等法案》都容不下的黑暗世界强。”
“太好了!”达贡也笑了。
“也别高兴太早,我这么走了,她姑妈肯定大发雷霆,十有八九我就会上通缉名单——也不知道会给我安什么罪名,估计是盗窃,因为这个罪名最方便。”
“我也是逃犯,推选王、精灵王都想抓我,估计我的赏金会挺高。”达贡摆摆手,说道:“有点挑战也挺好,免得太安逸了。人就怕安逸,因为安逸会让人迟钝,危机感才能激发智慧。”
“达贡,你今年多大了?”
“73,比你小一点,但是比你胡子多。”
“我头发还比你多呢!”冬冬教授哼了一声,说道:“按矮人的寿命,你还是个年轻人,怎么说的话那么老成,仿佛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似的。虽说有智慧是好事,但你年轻,还是多些年轻人的活力比较好。”
“嗯,老师,我记住了。”达贡随后看向希洛艾,问道:“咱们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学院溜出去?”
希洛艾翻了个白眼,说道:“行,被你们发现了。我骗我姑妈从来是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