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微微蹙眉,他不动声色地让宽袍大袖垂下,掩住了他的手。
“无妨。”他淡淡道,小太监连连叩谢。
沈华越过小太监走回清华轩,在进入房门,将宫人都打发下去时,沉着脸抬手。
宽大衣袂滑到手腕上,露出他手中的小竹筒。
是路上那个小太监塞他手里的,塞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尚书令”,想来是沈父安插在宫中的眼线。
沈华越想,心越往下沉。
莫名的的心慌。
还没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就忽而升出一个冲动,想把竹筒扔了,假装不曾拿到。
最终,他还是按耐住不安,打开了竹筒。
竹筒中有封信,还有一个小瓷瓶。
沈华将东西放在桌上,抽开绑住信纸的细绳,摊开纸张,字迹入眼的一瞬,眸光蓦地阴沉,眼含嘲讽。
是沈父的字迹,洋洋洒洒一整页。
沈华冷着脸看下去。
开头寒暄,关切他在宫中的生活,怜惜他堂堂八尺男儿,却要对女帝俯首帖耳,谄媚讨好,作为父亲,表示无限心痛。
沈华冷笑,虚情假意。
中间回忆,提起了他的生母,向来对沈夫人谋害他生母冷眼旁观的沈父,此时却好似突然忆起了他娘亲的好,字字悲痛缅怀。
而且还指责起了沈夫人,好似往日与沈夫人举案齐眉的场景都是假象。
沈华慢慢敛了笑意,沈父什么意思?
下一句话,让沈华猛地捏紧了薄纸。
沈华说愧对他生母,愿意降沈夫人为妾,抬他生母为正室,让他成为沈家嫡子,继承家业!
怎么可能?!
沈华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可字迹确实是沈父的,他绝不会认错。
上面列的种种承诺,沈华做梦都想。
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思绪在心中千回百转,心中忽而升起不安。
沈父绝不会无缘无故许下那么多的好处,而且每一个都戳中了沈华软肋。
果然,沈父还有后话。
沈华隐隐约约觉得,沈父应该是有事要他做。
威逼利诱威逼利诱,上了利诱,下一个就是威逼了。
知子莫若父。
沈父真的很了解他,每一句话都能一刀一刀准确地割在他心上。
沈华到底不是浸淫官场多年,最擅长揣测人心的沈父的对手。
他在看到下文时,脸色蓦地煞白,浑身颤抖。
浓烈的怨愤从心底迸发,埋在心底极脏污的过往被狠狠挖出。
他睚眦欲裂,脸上再也难以维持平静。
充满血丝的眼中似有水光。
怨愤之下,是一片荒芜。
沈府清池水花四溅,昏暗柴房一段白绫。
这是沈华最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以为父亲不知道的,他以为他不知道的!
可他不但知道,还亲手挖了出来。
鲜血淋漓,污黑肮脏。
“你知道,你竟然知道……”沈华的声音颤抖着,沙哑而绝望,“你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
“父亲,你怎么可以那么狠,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