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点了点头,眸中俨然有几分满意之色,林志远便继续道:“堤坝之案,既已在审查之中,务必要给民间一个交代,如今百姓对此事关注极大,若是不能明确结案,随着朝廷年年在各地皆有工程修筑,怕是难以取信于民。”
说到这里,林志远道:“微臣斗胆,写了一封折子,所言皆是微臣对于本次南方水灾以及对本次堤坝案的一些见解,请陛下过目。”
张达尽职尽责的将林志远的折子拿到惠帝的桌案上,惠帝打开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再抬眼看过去时,便只见林志远垂头站在殿中。
他一把将折子合上,道:“林志远接旨!”
“臣在!”
“尔乃陵阳人士,朕特钦定你,参与本次桃花江堤坝案,与大理寺卿孙尉迟一道,查探案件,纠察贪官,还死难百姓一个公道,届时,朕必定重重有赏。”
林志远满腔热忱,克制着激动的心情,朗声道:“微臣接旨。”
直到离开了御书房,林志远看起来平静的面上,眼神之中却已经难掩激动的心情。
审查桃花江堤坝案,是一件大难事。
因为其中牵涉了太多的人,还有各方势力交错其中,不说别的,便是太子,与这件事都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谁来审查这个案子,势必都会得罪朝中的官员,得罪太子。
但是,不论是牵涉太子,还是铭王,在林志远看来,陛下的意思最重要,陛下希望审理出什么样的结果,谁人应当如何,都需要仔细的衡量,一旦衡量不好,便会做错,届时,陛下、太子、重臣三方皆得罪,最后毁灭的,便是自己。
但对于周修文而言,这确实一个难得的机会。
他如今弱冠之年,在翰林院担任编修,不知要担任到何时,方能出人头地,若是因为堤坝案而能站在陛下的面前,开出一条大路,即便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他依然会走。
如今朝中党派林立,但在林志远看来,不论是站太子还是站铭王,其实都不是明智之举,站在陛下的身边,才是最明智的道路。
如今林志远仍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自然无人关注惠帝召见了一个小编修的事情。
可萧韫之知晓这件事。
云莞几乎快要将林志远这个人忘记了,闻言还意外了一下:“皇帝召见林志远,怕是为了我们的事情。”
萧韫之却不太在意:“你我突然出现在京城,陛下自然急切想要知道你我的消息,康伯侯送上了一个林志远,无意于给皇帝雪中送炭。”
瞧着云莞皱眉的模样,萧韫之道:“莫急,他能说的,左不过是些陵阳城或者西江南岸的流言,云家的生意,堂堂正正,人人瞧在眼里,亦能查出来,林志远不足为惧。”
云莞皱了皱眉道:“虽然我也觉得此人不足畏惧,但林志远此人,对权势富贵极为偏执。”
“人一旦对某个东西非常看重,便有了弱点,若林志远当真是这样的人,此番去见陛下,未尝不能弄巧成拙,帮了我们。”
云莞疑惑地看着萧韫之:“为何?”
萧韫之长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陛下生性多疑,不会完全相信林志远的话,林志远越说我是个纨绔子弟、是个混世魔王,陛下便越发理所当然觉得我能做出击登闻鼓的事情,若林志远言辞过分,陛下自然也会怀疑他话语的真实与否,若是他不愿多言,康伯侯推荐了他,便是康伯侯的不是。”
云莞一想,不由得笑道:“扶疏公子当真将人心拿捏得死死的。”
萧韫之道:“我拿捏别人的心做什么,只要我家阿莞的。”
云莞轻哼一声:“嘴滑!”但她不由得放心下来了,“林志远这人,我都差些忘记了。”
萧韫之咕哝道:“记着他做什么,忘了个一干二净才好。”
云莞回以一个无辜的笑,萧韫之便又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低声道:“我就希望,阿莞只记得我一个人才好。”
云莞成功地脸颊发热了,轻咳一声,“我还得记得银子。”
萧韫之不由低笑:“小财迷。”
云莞轻哼一声,道:“不过,康伯侯亲自引荐的他,倒不知,他与康伯侯府怎的这般亲近。”
萧韫之自然也不晓得这个事,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改日问一问顾庭便知,京城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寻他便知。”
两人正在这边说着话,大长公主忽然派人过来:“小公子,云姑娘,你们都在呢。”
云莞站起来:“嬷嬷,可是有事。”
“宫里派人来了,陛下宣召,让小公子进宫一趟,如今,公公还在前厅等待呢,大长公主让小公子准备准备。”
云莞一愣,“宫里派人来了。”
她转头看向萧韫之,却见萧韫之一派气定神闲:“有劳嬷嬷,我这就过去。”
嬷嬷点了点头,便向两人行礼告退了。
云莞转头看着萧韫之,萧韫之则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阿莞别急,陛下迟早会召见我,我进宫一趟。”
云莞自然也晓得这一点,事实上,她觉得,在萧韫之被大长公主带回府中的第二日,皇帝便该宣召萧韫之入宫了,等到今日,已让他意外,但宫中毕竟是是非之地,惠帝的心思也不好猜,具体萧韫之这一趟进宫如何,还不知晓,说心中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所做的事情,不就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么。
云莞目送着萧韫之离开公主府,大长公主亦轻叹了一声,云莞回头瞧过去,便见大长公主和蔼地笑了笑:“咱们回去吧。”
两刻钟之后,萧韫之站在御书房中,“草民萧韫之参见陛下。”
惠帝神态和蔼地看着萧韫之,“起来起来,朕宣你进宫,是想与你说说话,不必这样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