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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金殿请求

他们本就对惠帝对桃花江堤坝修筑之事的处理感到非常不满,如今,千里之外的陵阳,有人送来了百姓的请命书,有人将那悲惨的状况,送到了他们的跟前,若是还无动于衷,这东澜国,大概真的要完了!

四十多岁的大理寺卿孙尉迟第一个站了出来,声音刚毅坚定:“桃花江堤坝崩溃,场面惨状,实在触目惊心,萧公子所言,字字合理,句句有证据提供,实在是人间极惨,不论缘由如何,请陛下彻查桃花江河堤修筑案!”

大理寺卿第一个站出来了,作为知道一点内情的谢晦,也立刻站出来,少年的声音冷漠,却带着隐忍的愤怒:“请陛下彻查桃花江河堤修筑案。”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人站出来:“请陛下彻查桃花江河堤修筑案。”

“请陛下彻查。”

见此,章可正一派的人,终于再无话可说。

铭王的脸上,缓缓爬上一抹胜利的笑容,他看着怔怔在原地,无可辩驳,只剩下满脸恐慌的太子,眼里的得意,便是再收敛,仍旧泄露了出来。

在无数朝臣的附议之中,他也缓缓站出来,这一次,他的野心,再也收敛不住,即便垂眸低眉,也带着隐忍的逼人之势:“请父皇彻查桃花江堤坝修筑之事,数万百姓,不可无辜枉死,万众之怒,便是血流成河啊,请父皇彻查!”

老皇帝苍老的身躯微微一震,面对两个白衣百姓坚定无谓的眼神,还有朝中许多大臣的请求,终于还是缓缓坐下,沉默了许久之后,声音苍老而无力:“着令大理寺,彻查陵阳桃花江河堤案,清算河道,纠察贪官。”

大理寺卿是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高高瘦瘦的,却一脸刚毅,闻言,冷峻的眼里,终于划过一抹兴奋与动容,朗声道:“臣接旨!”

惠帝佝偻着脊背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感觉,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自己远去了,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向着自己的孤独与凄凉,让他心中如哽了一口血一般,出不来,也下不去,只觉得头晕脑胀。

“这两人,你看着处理。”他对领命而去的大理寺卿道:“既然是陵阳百姓,亦是重要人证物证,随你安置。”

“是。”大理寺卿再次领命。

经过午间这般动荡,惠帝已经疲惫非常,“若无要事,散朝。”

然而,却在这时,有一个年岁大约为不惑之年的大臣站了出来:“陛下,臣还有要事要奏。”

惠帝不快地看了这位刑部侍郎一眼:“孔爱卿,你还有何事要奏请?”

说话的这个人,乃刑部侍郎,名为孔言方,他看着云莞与萧韫之道:“我朝律法规定,击登闻鼓者,先廷杖三十,此两人原本可先经刑部、大理寺再达天听,却依旧执着击鼓,造成朝野震惊,恐外敌来犯,但按照律法,当廷杖三十,以正规矩!”

他说得铿锵有力,似乎真的在维护法令。

但朝中一个武官,却看不过去了:“孔大人,这两人所言,虽非军国大事,却皆是奇冤异惨,廷杖三十,便算了吧。”

孔言方凛然道:“法令不外乎人情,不可废弃。”

东澜国吸取前朝的经验,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击登闻鼓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且为了不让百姓一旦有些冤屈便击登闻鼓,便定了这么一条规矩,击鼓者,先廷杖三十。

虽然东澜立朝以来,才有两次击打登闻鼓的事情,但两次皆是关乎军国大事,因是重大之事,未曾有人被廷杖过,而这,也成为了一条默认的规矩——所言为奇冤异惨,免廷杖。

但是到了萧韫之和云莞这儿,这位孔言方却非常坚持。

如此,便让朝中一些人看不过去了。

云莞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孔言方的身上,只见他一脸正义凛然,似乎谁违背了法令,便是与他生死搏斗一般,他一定会使出浑身的解数来维护手中的法令。

她眼角划过一抹讽刺的笑意:“敢问这位大人,我所申诉之事,难道不足为民间惨事?”

孔言方道:“虽是民间大案,但案件仍需审查,最终结果,谁也不知,两位所言奇冤异惨,并未调查清楚。”

所以,廷杖依旧需要执行。

云莞笑了,笑得讽刺:“如此,按照大人的说法,是否将死去的百姓的尸首,摆在你的面前,你才承认,桃花江崩塌,造成人间惨案?”

她言语实在太过直白,孔言方震了震,而后瞪大了眼睛:“放肆!你简直放肆!竟然如此不尊死者。”

云莞道:“是我不尊死者,还是不愿意承认数万无辜枉死的百姓乃人间惨事的大人你,不尊死者?”

孔言方冷哼一声道:“金殿乃重地,你身为女子,却亲自击打登闻鼓,在朝堂上言辞犀利,陛下面前失仪,所言便是冤惨之事,也必须廷杖以正规矩,若是日后,人人如你一般,在陛下面前失礼,如何立规矩?”

云莞问道:“依照大人所言,我身为女子,不该击登闻鼓,若是民间有冤案发生,是否女子皆不可报官,只能自认倒霉?”

“你!”孔言方被云莞一句话呛得无法反驳,只能垂首对着位上的惠帝道:“请陛下定夺!”

一个小姑娘,在惠帝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惩罚的意义,“孔爱卿,你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孔言方却郑重道:“陛下有所不知,此女名为云莞,乃陵阳城太平镇上林村云承德之女,云承德乃戴罪之身,此女身为云承德之女,天生戴罪,却亲自登上登闻鼓楼,数罪并罚,廷杖三十,实在不为过也。”

惠帝终于皱眉:“云承德?”

孔言方道:“正是,十五年前,云承德入京赶考,却在临考之际,作诗讽刺朝堂与科举,自此,被剥夺科举之名,云承德直系后代,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举。”

“云家戴罪之身,云莞既是云承德之女,按礼,无权登鼓楼、击登闻鼓,廷杖三十,势在必然。”孔言方掷地有声道。

他突然说出这么一个事,朝中的许多大臣,都懵了一瞬。

没人记得,十五年前,还有一个要参加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写过诗讽刺科举的事情,当然,即便有,也与他们无关。

云莞听着这句话,放在身侧的手,却无声握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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