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对宇文泰说:“还有呢!”宇文泰瞪圆了眼问:“还有什么?”
苏绰答:“如果你用贪官而招惹民怨怎么办?”
宇文泰一惊,这却没有想到,便问:“有何妙计可除此患?”
苏绰答:“祭起反贪大旗,加大宣传力度,证明你心系黎民。让民众误认为你是好的,而不好的是那些官吏,把责任都推到这些他们的身上,千万不要让民众认为你是任用贪官的元凶。你必须叫民众认为,你是好的。社会出现这么多问题,不是你不想搞好,而是下面的官吏不好好执行你的政策。”
宇文泰连声说:“俺懂了!俺懂了!”
于是,宇文泰和苏绰的这番对答成为了历朝历代君王用来收割民心的完美模板。
或许很多的行径不是直接搬抄,但是骨子里都有着几分的神韵。
挂靠田的事,朱允炆只要拉出一个典型来就足够吓得天下那些贪心的不法之徒老实本分下来,但是杨士奇却建议朱允炆往后拖下去,拖到全天下都有样学样之后才处理,就好比是在默许这些地方的官员去贪污一般。
等他们犯了错,然后再祭起反贪的大旗砍他们的脑袋。
“反贪反贪,越反越贪啊。”
朱允炆叹了口气:“太祖当年对贪官剥皮实草,但是贪腐之辈仍前仆后继,甚至越贪越大。
天下都在抱怨,说是俸禄太低所致,朕就给他们加俸。但是加俸之后呢?
杜家一门士子英杰,按理说是吃喝不愁了,加上家里也有不少的田产,怎么看都没必要再贪了吧。
但他们还是不满足,贪百姓的地不愿意归还,他们多这些地无非是每天饭桌上可以多出两道肉菜,而百姓没了这些地可就要饿死,是要造反的。
今天他们放出了心中的贼来贪百姓的地,明日就敢贪朝廷的税赋,渐渐的就会像山东盛任那般,贪工程银,甚至贪抚恤银、赈灾银。
什么时候这天下能没有贪官,哪怕如那苏绰所言,都是清官朕这个皇帝就不好管他们了,朕也是很乐意的。”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杨士奇默默的说道。
“天下太平的时候,做官的心里就会蠢蠢欲动,因为他们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理应在方方面面都要是最好的,他们不仅要比百姓有权,还要惦记着比商人富有。”
朱允炆冷笑一声:“想发财就别当官,当了官就别想发财,谁敢伸手,朕就砍了谁!”
说着话,朱允炆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
“你知道吗,当年太祖弥留之际,召朕御前谈话,说起了胡惟庸案和蓝玉案之中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朕当时很受触动。”
每一个朝代的开国初期,总是大部分的官员都是非常清廉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官员们便渐渐的约束不住自己了,他们心里的‘贼’醒了过来,他们觉得自己应该大捞一笔,于是一个朝代的基础便被慢慢掏空,最后轰然倒塌。
“胡惟庸是个多么有能力的丞相啊。”
朱允炆感慨道:“朕翻看太祖当年的一些记述,这胡惟庸却是有大才华的,他说要十年追上贞观,就真的做到了。
洪武大世是在一片废墟上建立并实现的,便览二十一史,有哪朝哪代做到了?
所以哪怕这胡惟庸恋权专横,飞扬跋扈,太祖都能忍着他,为的是活天下百姓的命。
但是天下承平之后,民力渐兴,这胡惟庸就管不住他的手了,带着淮西勋贵集团大肆侵占良田,地方上一个县一个县的吞!大批的百姓成了他勋贵集团的佃户!
爷爷杀得狠啊,上万颗人头落地。”
朱允炆看向杨士奇:“朕不想这样,朕害怕将来我大明的官员还这般重蹈覆辙,到时候遭殃的是百姓,倒塌的是国家。”
“历朝历代都有贪官,这是杀不完的。”
杨士奇叹了口气,认真道:“陛下,臣是内阁首辅,人臣的身份臣已然做到了顶,所以臣没必要贪。
但是那些中下层的官吏,有的上了岁数快要致仕,有的升迁无望,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会趁着手中还有权利的时候大肆贪腐,能捞多少捞多少,这种事情可谓是司空见惯。”
“是啊是啊。”
朱允炆连连附和:“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的完善法律,让整个国家的制度健全起来,出现什么问题,我们就弥补什么问题。有问题并不可怕,我们要做的,是消灭官员心里的‘贼’,‘贼’不除,则这个国家永远办不好,‘贼’不除则这个国家迟早要跨掉。”
后世的时候,朱允炆在市府机关,见多了老虎苍蝇,这些人光鲜亮丽的背后,哪里有什么沧桑,全是肮脏!
权钱交易、权色交易、政治交互。
大圈子小山头的现象层出不穷,可谓是一朝踏足仕途,那就要开始不停的站队、站队、再站队。
进了某个圈子你就要学某些圈子的规矩。
大家都贪你就必须要贪!
不然就会被排斥、被挤兑,最后被踢出圈子,打进政治冷宫。
排队上位的事就跟你彻底无缘了。
时间长了,清廉的官会越来越少,而贪官就越来越多,可谓是劣币驱逐良币的另一种表现。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强力反贪,老虎苍蝇一起打。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一个人贪不可怕,但一个人贪就会勾起其他人心中的贼,就会变成十个人贪、一百个人贪,最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朱允炆咬牙切齿,冷声道。
“所以朕要杀人!谁做第一个伸手的,朕就砍了他的脑袋。
一个人贪杀一个!十个人贪杀十个!一百个人贪朕就杀一百个!”
听着朱允炆语气中的坚定,杨士奇也是神情肃穆。
“请陛下放心,此番投田一事,臣一定会盯牢,任何在此案之中有利益牵连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朱允炆这才点点头。
“朕杀他们不是如苏绰与宇文泰说的那般,只是为了让百姓拥戴朕,朕杀他们就是告诉天下人,官场不是池塘,水至清则无鱼那一套不适用与做官。
别跟朕说什么清廉的官吏朕不好管,不好杀。
朕为什么要杀清吏?他们不听话、不做事,朕大不了换人来做便是,为什么要他的脑袋?”
杨士奇默默领了命,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