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个月,都会向这罗伯特拨六百五十两到七百两纹银,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抬了抬头,看着下面的官员,王镇重与我恰好对视,慌忙低下了头。
“这罗伯特是何人?何以月月支钱?”我问道。
半晌无人应答。
“王知府?”我再次问道。
王镇重擦了擦汗,站起身来,向我拱手:“大人,这支账一事下官也是不甚清楚,平日里都是工房曹典吏在协管。”
听得此话,坐着的官员中,有一人突然身上一颤,想必就是曹典吏了。
“曹典吏何在?”我看着刚刚异动的官员问道。
果然,那位官员站起身来,行至王镇重身旁,拱手行礼,道:“下官拜见大人。”
我摆了摆手,“说说吧。”
曹典吏看看了低着头的王镇重,脸上一片苍白,颤颤抖抖的说道:“大人,下官乃是这济南府工房典吏,平日掌工程营造,修理仓库,起盖衙门等事,只因户房主事赵典吏托病在家,下官才代行支账之事。”
我看了看穆必从,拍案怒起,“乃问这账目何故,你们一个两个皆互相推诿,莫不是想试着宝剑锋芒与否!”
“哐”的一声,穆必从拔出宝剑,王镇重与曹典吏听闻此声,吓得一哆嗦,慌忙跪下,曹典吏伏首道:“大人,这支账有的是前几年就已定好的事,下官却是只管照常支出,却不知何故支出啊。望大人明察!”
一旁的王镇重也附和道:“大人,曹典吏所言属实,大人明察啊。”
我走下法桌,行至二人面前,大声问道:“王知府,这曹典吏不知何故支账之事也就罢了,你作为济南知府,每月如此多的开支,你何以不知!”
王镇重没有应声,只顾着将头叩的更低了。
我来回踱步,心想此事必有蹊跷,王镇重与那曹典吏定是在刻意隐瞒,想搪塞此事,若不是这账本有朝廷摘编录号,想必刚刚就已经偷梁换柱,作假蒙骗。
无奈我没有证据证明他二人在说谎,所以场面一度无法打开。
突然,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我故作高兴,走上前去,将王镇重与曹典吏扶了起来,轻声凑到他二人耳边:“此前杨浦便托信与我,称你二人乃是朝廷股肱之臣,能堪重用,现如今来看,杨道台所言不虚啊。”
王镇重与曹典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转过身,走上法桌,笑道:“二位大人,我乃是故意诈问与你们。”
穆必从拿着剑,满脸不解的看着我,我冲他眨了眨眼,示意看我行事。
王镇重睁大了眼睛,疑惑问道:“下官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我一改刚刚的严肃,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说道:“如今洋人外侵,大举掠劫我国资源,银资海量流出,百姓生活困苦难言,朝廷这个时候让我前来巡察,是何用意?”
王镇重想了想,道:“下官愚钝不堪,着实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我的知府大人啊。”我转过来看着王镇重:“老佛爷且是让我前来置办寿礼啊。”
“啊?”王镇重道。
“此番本官前来,松江府道台杨浦已向本官奉上白银一万两,用作老佛爷寿辰之用,若不是杨大人惨遭横祸,想必现已官升一级,平步青云了。”我笑着说。
王镇重还未应声。
我接着说:“你与罗伯特之事,我早已知晓,此番前来济南府,名为察吏,实为察你。”
王镇重抬起了头。
“王知府,怎的?却道是能与这罗伯特交心,与本官交不了心?与老佛爷交不了心?”我再次问道,“那本官只有公事公办,将此事报与老佛爷,济南知府王镇重,勤政爱民,老佛爷寿辰特送上账本一册。”
王镇重再也站不住了,走到桌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笑着点了点头。
王镇重将我拉到偏房,当即跪下行礼:“大人,实在不是下官不明事理,只是...”
“王知府有何难言之隐,尽管说来,不必吞吞吐吐。”我拉起王镇重说道。
王镇重转了转眼珠,凑到我耳边,“只是小人的账还未收回,若是收回,莫说一万两了,三万两下官都能给与。”
这王镇重真是老奸巨猾,贪至极点,又想让我帮他美言,又想分文不出,他这般说,定是想拉我入伙,允我分红。
我心中愤恨不堪,却还是压住情绪。
“哦,王知府有何想法,请接着说。”我笑道。
“大人,下官在外做些小生意,与人相约是五年结算,今年年底,便是五年了。”王镇重小声说道。
“五年王知府便可获利五万?却是何生意,如此获利?”我压低了声音问。
王镇重犹豫了片刻,岔开了话题,“大人,如您不弃,下官愿与大人共享此利。”
我知套话不能过急,恐打草惊蛇,便佯装见利眼开,问道:“如何共享?”
“下官与大人三七共分,如何?”王镇重问道。
我故意装作不满意,没有应声。
王镇重想了想:“四六如何?”
我亦没有复答。
“这..大人,下官也是血汗钱..这..”王镇重急切的问道。
“走时,老佛爷让我多留意可用之人,现朝中二品大员,空缺亟需补上。”我轻声说道。
“不说了,大人,您六我四!”王镇重见我如此说,也咬了咬牙说道。
贪官贪官,贪到极致,亦为了官。
“便如王知府所言!”我哈哈笑道。
王镇重心中,一定觉得我是一个比他更贪婪的官。
“不过王知府,我还有一事不解,还望你能与我解惑,我也好回去向老佛爷复命。”
“大人尽管问,下官知无不言。”王镇重说。
“这济南府干旱成灾,王知府何以有如此巨资?”我问道。
“这..”王镇重犹豫了。
“王知府放心,我也是做到个心中有数,以后老佛爷问起,我也好作辩词。”我义正言辞的说道。
王镇重想了一想,摸了摸念珠,走到我面前,“下官做的是那鸦片生意。”
“便是与那罗伯特?”我强压怒火,轻声问道。
王镇重点了点头,“正是。”
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废了多大的劲,才将这贪官所瞒之事,套了出来,今天,就算我是假的,也要罢了你的官。
我假装镇定,看着王镇重:“如此,我便知了,王知府请。”
与王镇重回到堂中,我自顾的走上法桌,还未等王镇重坐下,我便拿起惊堂木一怒而拍,“来人,将王镇重拿下!”
王镇重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大人,这..这是何意啊!刚..刚在里面..”
“住嘴!你等贪官,鱼肉百姓,中饱私囊,济南府干旱已久,你作为一府之长,不图利民,反倒去做那鸦片生意,本官略施小计,便将你等龌龊之事揭开,今日我便要行巡察之责,就地将你罢官!”
王镇重听我如此说,知我是在诈他,也不顾什么上下等级了,“我乃是朝廷命官,圣旨不到,你无权拿我!”
堂下的官兵,听我与王镇重对话,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从怀中拿出金牌,对着官兵喊道:“此物便是圣旨,本人此行,便是替圣上察巡此类朝廷贪官,见此金牌,闻我言如闻圣旨!速速将王镇重拿下!”
官兵们都愣了,毕竟刚刚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现在却要拿下,正常人却是难以反应。
一位官员赶紧对着官兵喝到:“金牌再此,还不快快听令!”
官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将王镇重扭困起来。
“先打入大牢,待我回去禀明圣上,再行定夺!”我收起金牌说道。
“是!”官兵们答道。
“冤枉啊!冤枉啊!”王镇重作着最后的呼喊,被拖了出去。
这时,一个人走了上来,拱手行礼:“下官刑房主事刘之堂,大人英明神武,铲除贪官,为济南府百姓作了一件大善事,为大清扫除了一肮脏猪狗!”
我低头看了看桌下的人,没有言语。
我心中暗道,想必这刘大人,见王镇重事败倒台,欲要见机上位了。
京城,一大户人家内。
“他们到何处了?”一男子撮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问。
“计划很顺利,该是已到济南府了。”
“安排下去,后面的事不准出一丝一毫的差错。”男子接着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