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轻眉在床榻上突然笑出了声:“她说下面好冷,那孩子也冷。那孩子怎么会冷呢?那孩子应该很热才是啊!”
所有人只当她在说胡话,又犯病了,太医们纷纷上前,观察贺轻眉的瞳孔,搭手号脉。隔着一层纱的缘故吗?她的脉象如此的乱,一下一下,仿佛要喷涌出来一般。
“治好她的疾病,朕可不希望宫里多一个疯夫人。”
姬宏铎才踏出殿门,内殿中又传来宣夫人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多想捂着耳朵跑离这个地方,他一刻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姐姐,吃药了!”华美人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来到宣夫人的床边,舀了一口喂到她的嘴里,轻轻说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了。”
华美人看着乖乖吃药的宣夫人,露出了笑容,短暂的得意牵扯这脸上的抓痕,刺刺地疼痛感从抓痕处传来。
今天不是肖建琛值守,成海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了他。当得知魏帝要见自己时,建琛手足无措的穿上侍卫的制服,在腰间挂上了佩刀。成海一看,提醒道:“小爷,您不是御前侍卫,怎么能在皇上跟前佩刀呢?”
佩刀见驾乃是大忌,还好成海提醒,否则今天的宣政殿之行,便是有去无回的事了。赶紧取下佩刀,解释道:“是我鲁莽了,一时失误,公公见谅。”
不愧是亲姐弟,肖建琛的脸上挂着懿夫人的七分相,所以魏帝每每与他会面,总是努力不去看他的脸。有些不堪的回忆,当真是丝毫不能勾起。
肖瑞文、肖建琛,魏国大良造肖如海的一双儿女。当姬宏铎还是夏王的时候,肖如海就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送入了王府为妾,内心痛到滴血。但是,瑞文已经对姬宏铎着了魔,她跪在父亲的跟前祈求,发誓此生非姬宏铎不嫁,即使入府为妾她也心甘情愿。
新帝登基,瑞文产子,却被人们说成是妖孽。疼了三天三夜的她怎么能够相信,她一直在等,她要等着姬宏铎亲自来告诉她那孩子是个妖孽。可是,姬宏铎始终没有来。十天,这已经是她等待的极限。曾经满眼都是他的瑞文,如何在绝望中烧掉了关于他的诗画,就当是提前把这些东西带走,陪自己在地下度过一个个寒夜吧。
最疼爱的女儿一生都在苦熬着,付出自己的青春与生命,整个家族还要因为宫中的丑闻蒙羞。肖如海不得已递上了辞呈,魏帝免去了他的职务,却保留下了大良造的爵位。
与他不同,鼓起勇气去皇宫内领回那孩子尸体的肖建琛,却始终坚信长姐的清白。他整整看了那尸体一夜,然后告诉父亲:“它不是一个孩子,它是一只剥了皮的猫!”
但是,谁会相信他呢?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任,他只想知道自己的长姐拼死生下的孩子究竟去了何处?是死是活,他都要找到一个真相,告慰长姐的在天之灵。
接生的稳婆一出宫就全都被灭了口,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于是,别人眼中锦衣玉食的小爷,放弃了优越的生活,进宫成为了一名普通的侍卫。
“建琛,你过来坐!”
姬宏铎是如此疲惫,拉着建琛静静地坐在自己的身边。在肖建琛到来之前,他试图打开自己的回忆,去怀念那个温婉的女子。从她第一次进府,到入宫为妃,最后到她的死亡。在她生命最需要姬宏铎的时候,姬宏铎是懦弱的,不敢与她一同面对。否则,现在瑞文应该还活着,他们应该会有自己的孩子。
可,也不能全怪他!景葙先是生下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大皇子,又生下了一个浑身雪白的二皇子。他满心期待着自己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孩子,可是老天爷却把瑞文生下的妖孽递到了他手中。
一度认为是上苍在惩罚他,直到二公主锦钰的出生,他才算是有了第一个健康的孩子。不会早夭,不会被送去寄养在宫外。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异常宠溺锦钰。
他们就这么安静的坐了许久,大殿内空旷而沉闷。
“你会梦见你姐姐吗?”
姬宏铎缓缓的开口问建琛,似乎长姐就在自己的眼前,建琛微微一笑:“会啊,回到小时候的模样,她坐在海棠树下看书,我就在一旁不懂事的烦她。她总是笑着摸我的头,就像真的一样。”
滚烫的泪从建琛的眼眶中滚落,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却感受不到长姐的温柔。
“朕不敢梦见她,因为愧疚吗?”
姬宏铎转过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建琛,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