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明的手段。”吕玲绮竭力保持着微笑,“谎话套着真话,一套又一套。不知道是夫人本就深谙连环妙计,还是与太后娘娘一起想出来的?”
周夫人扯了扯嘴角,温声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玲绮。别说你是我故友之女,就算你是平民百姓之后又如何?我并不因出身门第而低看谁一眼。只要二郎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都答应。此事与二郎无关。”
“太后娘娘既然此时让你知晓了,那她自然有她的道理。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都无甚可说的了。”
吕玲绮嗤笑:“夫人说的好宽宏大量。难道不是舍不得大姑娘?”
周夫人摇首笑道:“玲绮。我坦然告诉你罢。此事从头到尾都与瑾儿没有半分关系。之所以骗你说是要瑾儿,只是因我深知,你顾念她,总会肯来的。”
“既然不是为了她,那又是为什么?”吕玲绮抑制住心中一点点的崩溃,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她已无力再与周夫人雄辩。
周夫人望着吕玲绮看了半晌,才低声道:“孩子。这都是命啊。”
吕玲绮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周夫人。
是谁的命?
为什么呢?吕玲绮心中一哆嗦,为什么非要是她?她只觉自己仿佛落入牢笼当中的困兽,四面俱是黑漆漆一片,撞也撞不到墙,摸也摸不着边,难受得很。
眼瞧着到了驿馆,各自用了午膳。午后天气炎热,吕玲绮心中又烦又闷,索性歪在廊下的美人榻上睡着了。
原本廊下还有些风,谁知后来竟然越来越热。梦里混混沌沌,身上又热得很。她烦躁地翻来覆去,忽然有凉风习习,顿时让她觉得宁静了些。
再醒来时便见着周煜坐在一侧,吕玲绮吓了一跳,迷迷瞪瞪地坐起来,周煜一面与她扇风一面笑道:“睡醒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吕玲绮揉了揉眼睛,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周煜拿了帕子帮她擦汗,莞尔道:“睡得还香甜否?”
吕玲绮按住他的手,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额头上腻出的一层薄汗:“我又没请二公子给我扇扇子。”
“好个厚脸皮的丫头,得了便宜还嘴硬。”周煜笑着打趣道。
吕玲绮缓了一会,方才问道:“来找我有事?”
周煜把玩着手里的扇子,笑道:“是有些事。”
“何事?”吕玲绮问着,见周煜半晌没出声,不由得疑惑起来,“怎么了?”
周煜只是笑着凝神望着她,忽然说起来无关紧要的事:“你记不记得,南郡那家汤包店的万老板?”
吕玲绮颔首:“记得。老板如何?”
“他与周家有些交情,准确来说,与我有些交情。我托他雇了辆马车到长安来,不走水路因而慢些,方才得了信,马车已经到咸阳城了。”
“雇马车做什么?”吕玲绮顺口就问了出来。
话音未落,她已想到了什么,心中顿如晴天霹雳般,怔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她侧头望向周煜,表情慢慢变得不可置信,颇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此事我已谋划许久。”周煜凑近了她一些,低声轻轻道:“你相信我罢。”
吕玲绮猛地站起来,她本想斥责周煜,但又怕招来旁人,只好压低声音道:“你这样会害死所有人的。”
“不会。”周煜温声道。
吕玲绮皱眉,“你怎知不会?”
周煜示意她坐下,道:“绮妹。我若没有把握,绝不会提及此事。这世界绝不止这么大,若我眼睁睁看着你为此葬送一生,我此生绝不会再有片刻安宁之日。”
“你已知道了?”吕玲绮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周煜盯着吕玲绮看了片刻道:“怎么,你以为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同意前来长安,你以为是为何?绮妹,有些争斗从来都不是放在明面上的。许多事……大家都只能看破不说破罢了。”
他复又道:“可是绮妹,我们的世界不应该仅在方寸宫廷之间,我们的命运……”他轻轻握住了吕玲绮的手,道:“我们的命运,应该握在自己手里。”
吕玲绮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整个人都在哆嗦,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煜依旧待在原地,等着她的回答。
勉强压制住心中的千头万绪,她竭力保持平静,对周煜道:“你先回去。我心中很乱。我……我得好好想一想。”
“戌正时分宵禁。”周煜用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她,脸上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狡黠笑意:“你需得在那时之前与我汇合。”
“你这么着急?”吕玲绮下意识脱口而出。
周煜低垂眼帘:“事不宜迟,要越快越好。”他已起身,本欲离去,忽然又停下来道:“无论你来不来,天黑之前,我都会在那等着你。”
吕玲绮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
“你会来的罢?”周煜的语气里带着轻快的笑意:“我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