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跟了上去,落后半步。
两人谁也不说话,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
刘协洗漱完毕,重新坐回案前。
和贾诩、荀攸说话耽误了一些时间,他还有不少公文要处理。
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他来决定,但司徒赵温、司空张喜仿佛是故意的,不管多大的事,哪怕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也要送到他这儿来过一遍。
美名其曰,让他熟悉政务。
刘协的确也需要熟悉政务,哪怕以后放权,也是建立在他通晓政务的基础上。要不然三公九卿来汇报政务,他一窍不通,难免为人所欺。
好在尚书令裴茂贴心,将可能有问题的地方都做了标注,让他少跳了不少坑。
处理完毕,已是半夜。侍寢的宋都熬不住,已经睡了一觉,被刘协上床的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起身服侍。
刘协上了床,身体很累,脑子却停不下来。
他想起了蔡琰说的《儒林列传》和《酷吏列传》,便问了宋都一句。
“你读过《太史公书》吗?”
“没有,臣妾只读过曹大家的《女诫》。”宋都发了一会儿愣。“现在想来,好像没用。”
“为何这么说?”
宋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打起了呼噜,竟是睡着了。
刘协哭笑不得,掖好被角,吹灭了灯,闭上眼睛。
——
隔壁帐中,蔡琰也收起了最后一份文书,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唐姬走了过来,将一碗粥摆在蔡琰面前。“喝粥吧。喝完粥,起来走两步,活动一下再睡。”
“多谢夫人。”蔡琰接过碗,笑道:“我何德何能,竟让夫人为我准备宵夜。”
“你何德何能?你的德能大了。”唐姬也笑道:“自从你做了这个令史,多少女子跟着沾了光。哪怕只是一些小事,也足以让人欣慰。”
蔡琰眼睛发亮。“是啊,有事可做,就像浮萍有了根,心里有着落了。”她喝了一口粥,又道:“夫人愿意接受纸坊的事么?”
“我还没定。”唐姬靠在案上,看着蔡琰。“昭姬,你说我应该接受这件事吗?按理说,这应该由尚方负责才合乎制度。天子体谅我,我自然感激。只是因此违了制度,未免不妥。”
蔡琰摇摇头。“天子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至于制度,夫人大可不必担心。丧乱之际,诸事从权,岂能尽依制度。依我看,天子要做的事很多,尚方届时只怕应付不过来。夫人若能帮着分担一些,自然是好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明天就去营里看看。昭姬,你有空闲吗?若能陪我一起去,那就更好了。”
蔡琰看了唐姬一眼,笑道:“夫人何不带上宋贵人或者董贵人?她们一定很乐意,尤其是董贵人。”
想到闲不住的董宛,唐姬忍不住笑了声。
蔡琰盯着唐姬,眼睛眨也不眨。
唐姬不解,伸手摸了摸脸。“怎么了?”
“夫人笑起来真好看。”蔡琰收回目光。“或许这就是天子所愿吧。劫难过后,哪怕是简单的一笑,也是如此可贵。”
唐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揽着蔡琰,轻轻地晃了晃。
“诚如天子所言,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