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脸颊凹陷,一双眼睛的眼眶深陷。白珞看着他们忽然想起曾在荒狱中见过的骸骨,被削尽皮肉的、或是还剩半副尸骸的。那些挂在荒狱中的人彘已是难看可怜到了极点。可此时白珞就是莫名地觉得眼前的这些女子还要更为悲惨可怜。
那女子缓缓开了口,脸颊凹陷的皮肉裹着牙关,就好像一句风化干瘪的尸骨在开口说话:“监武神君救过我魔族性命,自然知道我们魔族之人是不易死的。”
不易死的。
长生不老的。
总有些联系。
白珞心中泛起一阵恶心,怒意忽然自心底滋生涌入喉头,顺着经脉灌入指尖,就连一向清醒的大脑似乎也在突突跳着。
那女子的话语虽轻,但一字一句宛若重锤:“我们不易死,便是炼那丹药最好的引子。若真是用我们的骨肉便罢了。可那些畜生用铁链绑着我们,一个困魔阵就让我们动弹不得。那些畜生与我们**,逼着我们生子,将我们生下的婴孩扔进炉鼎里炼制丹药。”
白珞喉头就像是数千条蚂蚁爬过,密密麻麻地涌进喉头。她手指开始颤抖,怒意让她几乎要控制金灵流。那金灵流自她身后冉冉升起,她绀碧色的双眸好似淬了毒:“然后呢?”
赵狰紧紧盯着那空无一物的角落,显然那些伤痕他早已看过。赵狰忍着怒意说道:“监武神君大义让魔族生灵得以安息。我们总以为好日子来了,胆子大点的便到了人界,求一餐一粒米,一叶青菜,不必再受那魔族的苦日子。可没想到我们身为魔族,生来就是错的。这三界之中根本没有我们的活路!”
赵狰恨道:“我五年前偷偷过了魔界结界,原是做些力气活混得一口饭吃的。但后来被人发现是魔族,就被人到处驱赶。后来走投无路,我走到了雾灵山。这里没吃的,我便只能饮山泉,吃树皮。没想到中了毒。幸好被司涧救下。原本也过了两年轻松安逸的日子,没想到三年前来了那帮畜生。起初我发现有魔族女子进入村子还没在意。但是很长时间发现只有进去的魔族女子,没有出来的。我心生疑惑,进村里一看,这些女子都已……”
赵狰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想必当日的场景太过让人惊骇。赵狰堂堂男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司涧低声道:“那困魔阵厉害,我们无法去复仇,救下这些可怜女子已是勉力而为。”
白珞心中气恼至极,以至于头脑发胀,几乎无法思考。若是以前的白珞,定会发觉司涧隐藏起来的秘密。司涧为雾灵河神,怎会惧怕一个困魔阵?她可以在白珞面前轻易逃脱,那些山野莽夫虽然有困魔阵护着雾灵村,但也有落单的时候。司涧要是想要报复怎会一次机会也没有?
此时的白珞没有丝毫空隙来思考这些问题,她的内心被愤怒充斥。炉鼎之中那些无辜的婴孩在哀哀哭泣,那些怨气在炉鼎之内出不去,只能在紫金炉鼎内左冲右撞。
她的眼前好似有血肉在翻滚,好似她的躯体便是紫金炉鼎,怨气、怨灵在她身躯里左冲右撞,撞碎了五脏六腑,撞破她所有理智。
她的眼前好似被鲜血涂满,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她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喉头像是被人扼住,胸中闷着一口气,如若不将这口气吐出来,便会被这口气活活憋死!
“白燃犀!”陆玉宝与姜九疑沿着山神的树枝爬了上来。陆玉宝一进入陵墓就看见白珞背对着他,双肩起伏不定。
陆玉宝担忧地跑上前去,扳过白珞的肩头。白珞蓦地转过头来,陆玉宝心里顿时“咯噔”一跳。他从未见过白珞这样的眼神!
白珞绀碧色的双眸似淬了毒,眼神就像是那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般怨毒。这眼神就像是最凶猛的野兽,眼中只有杀戮,没有一丝善意。
陆玉宝心中一凉:“白燃犀,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白珞挑起一个诡谲的笑来:“不管是人,是神,是魔,恶人就该有恶报不是吗?”
白珞那笑极其渗人,陆玉宝看在眼中就好似被冻住了一般,手脚都不听使唤,只剩下惊骇:“白燃犀,你在说什么?”
陆玉宝回头看着司涧,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你是隐神?”
司涧一怔,狐疑地看着陆玉宝。陆玉宝逼视着司涧:“白燃犀为何会变成这样?”
可白珞丝毫没有听见陆玉宝说的话。陆玉宝与司涧的对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白珞眼前的血红消散,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灰白。她心中竟隐隐觉得这颜色太过单调,还是血色更好看!白珞一转身将那两人高的紫金炉鼎托在掌心,从山顶一跃而下。
“师尊!”
白珞绀碧色的双眸中渐渐有了温度,那灰白之色也被五色取代,只是眼前早已是血泊一片。
白珞慌张地回头,在她的四周除了零落的残肢,碾碎的内脏竟然什么都没有。宗祠之外唯一一个还没走进宗祠就被吓晕了的人此时醒了过来。他一见宗祠里满地鲜血残骸,拔腿就朝山下跑去。
白珞没有去追那人,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双手。即便这些人有罪,可也不至于这样惩戒。这里就是活脱脱的地狱,是她一手造就的地狱!
“铛”地一声铁链巨响。郁垒自那铁链之中强行挣脱。那铁链之上腥红一片,全是郁垒强行挣脱之时落下的皮肉。
郁垒将白珞一把拥进怀里,捂住了她的双眼:“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