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娘撇撇嘴:“嘁,我才没有时间跟你玩呢。”说着吴三娘又从玉湖宫墙头一跃而下,一溜烟走了。
陆言歌呆呆地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墙头,又皱眉在地上寻了一圈,将方才吴三娘扔进来的石子揣进袖袋里又坐回案前将方才毁掉的一张纸重新写过。
那张纸还未写完,便又是一个东西飞进来打歪了陆言歌的笔尖。陆言歌不耐烦地抬起头,见吴三娘嬉皮笑脸地趴在墙头:“你叫陆言歌是吗?”
陆言歌点点头。
吴三娘狡黠一笑:“你去看过开海么?”
陆言歌一愣:“开海?”
原本也只有青帮的人才会与渔民下海开海。玉湖宫从来不会参与。但开海的盛况陆言歌也是听人说过的。
吴三娘抬了抬下巴:“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陆言歌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
吴三娘讥讽一笑:“就知道你不敢。你们这些人就这么点胆子。成天关在这围墙里也就只配读读之乎者也,哪比得上我们青帮男儿?”
陆言歌到底是少年,被吴三娘这样一说心中自然气恼:“你说谁胆子小?”
吴三娘轻轻一笑:“那你有本事明日日出之时便来罗刹江来!不来便是胆小鬼!”
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素来守规矩的陆言歌便悄悄出了玉湖宫。街上人来人往,都是往罗刹江去的。
还未到罗刹江,便听得浪潮之声如阵阵雷鸣,那江面似日耀银戈,群龙怒腾。陆言歌自幼便听人讲过开海盛况,如今自己亲眼看见,更是难掩心中激动。
天还未明,罗刹江在一片半明半暗之中,天际一线是粉紫色。罗刹江左右两岸起了香炉,案几上摆了牛头与酒。十二名青帮汉子分立罗刹江两岸,赤膊握着绑了红绳的鼓槌。十二面大鼓立在香炉之后。
天明一寸,便击鼓十次,天明两寸,便击鼓二十次。天明三寸,那鼓声便如战鼓般似要与浪潮雷鸣一争高下。
数条渔船停靠在罗刹江码头。为首的便是青帮的船。
青帮的船上,十二个赤膊汉子围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跳舞。那戴面具的人穿着红衣,腰肢纤细。
浪潮击在船上,溅起的浪潮如同雪花自天空洒在甲板。每一次浪潮溅起,渔船便似要倾覆般左右剧烈晃荡,但那甲板上的红衣舞者却是如履平地。
鼓声越急,那舞者的舞步便越快。她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之上,明明纤细的腰肢,瘦弱的胳膊却是苍劲有力,将一双水袖高高抛向空中。她时而像水中游鱼,时而像空中海鸟。陆言歌站在岸边便看得呆了。
鼓声如战鼓终于将浪潮的雷鸣压下。罗刹江被一片金光笼罩,拍岸惊涛退去,雷鸣的浪潮也被战鼓压过。
当天色彻底明亮,战鼓也戛然而止。
甲板上的舞者一把揭下自己的面具,明艳的笑容将一江璀璨金光都压了过去。
陆言歌站在岸上,见甲板上的吴三娘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在两岸渔民声声吆喝声中,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吴三娘早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陆言歌。
陆言歌就是在姑苏的公子之中模样都是出挑的,更遑论在这些日晒雨淋的糙汉子堆里?
吴三娘一脚踩在甲板上向陆言歌伸出手:“陆言歌你上来么?我带你出海。”
青帮男子见吴三娘向陆言歌伸出手,纷纷吹气口哨来。吴三娘却一点不怯将陆言歌拉上了船来,一甩自己后脑的辫子说道:“让陆公子好好看看,我们青帮的大老爷们儿都是怎么样的!出海!”
艄公一声吆喝,小船顺江而下。
数十条渔船争先恐后地向海里冲去。甲板上青帮男子将渔网洒进海里。吴三娘骄傲地看了眼陆言歌:“除了捕鱼,我们青帮还要下海猎鱼的。敢不敢比一比?”
“比就比。”陆言歌也不甘示弱。
吴三娘自幼就在海里长大,有心要在这海里给陆言歌难堪,促狭一笑:“我让一让你。你先下海去。”
陆言歌才不肯:“我不需你让,也能赢你。”
“哦?”吴三娘狡黠一笑,忽然拽住陆言歌的手:“那就一起下海去。”
两个人“咚”地一声落进海里。
陆言歌冷不丁地被吴三娘拽进海里,一下子呛了一大口海水,浮在海上咳个不停,惹得船上的青帮一阵哄堂大笑。
吴三娘一双眼睛含着促狭地笑:“陆言歌,你不会是只旱鸭子吧?”
陆言歌一抹脸上的水:“谁赢了还不一定呢!”说罢深吸一口气往水里浅去。
吴三娘浅浅一笑,嘴里咬着匕首一头扎进水里。
在水里的吴三娘就与在甲板上跳舞时一样,她红色的水袖飘在水中,就像是殷红的水草。吴三娘笑嘻嘻地游过陆言歌往下指了指。
陆言歌一蹬腿,与吴三娘一同往更深的水里游去。
陆言歌哪里像吴三娘从小在水里长大。起初在浅一些的地方还好,再往深处游便觉胸腔被挤得难受。但吴三娘在他身旁宛如一尾拖着红色尾鳍的鱼,又让陆言歌不肯认输。
两个人越游越深。忽然吴三娘停住了,不再下浅。陆言歌正是疑惑时,只觉背后一震水流涌来,一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白色的眼睛。
一条马面鲅扑了过来。那马面鲅身长约一丈,浑身细白鳞片,口中尖利的牙齿呈三角形。寻常马面鲅不过三寸,这条算是个中极品。
陆言歌下意识地躲开,吴三娘却借机而上。只见她口中衔着匕首游到马面鲅的身旁。就在马面鲅回头一口咬向吴三娘的时候,吴三娘灵巧地在水中一转身顺手从口中取下匕首,只见水中寒光一闪,匕首顿时从马面鲅身下穿腹而过。
吴三娘伸手抓住马面鲅,在水里对着陆言歌扬了扬。
正是吴三娘得意之际,她背后的礁石却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