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一愣,怔愣地看着郁垒:“你叫我什么?”
郁垒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白珞一眼:“珞珞,怎么了?”
白珞避开郁垒的眼神说道:“我有些睡糊涂了,我怎么在这里?”
郁垒看着白珞,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在河边见到你,你受伤了,我便把你带了回来?”
白珞看了看这明显像是猎户住的小屋问道:“你住在这里?”
“不是。”郁垒淡道:“你受伤了走不远,暂且在这里住些时日。等你好了便可离开了。”
“多谢。”白珞淡道。
月色伴着小茅屋的炊烟,缓缓爬上树梢。白珞慢慢走了出去,小茅屋外有一间小小的厨房。郁垒将黑色衣袍挽在小臂上,他将柴火一根一根放进灶中。灶台上放着一口破旧的铁锅,铁锅边缘破了一块。
锅里煮着些杂粮。没有精细的白米,郁垒将玉米磨成粉用水和了揉成面团。郁垒的手莹白如玉,因为消瘦的原因,手指关节有些突兀。他修长的手指将面团分成小块,将澄黄的面团扔进锅里。
白珞看着郁垒微微有些消瘦的肩膀出神。眼前的人比起宗烨来似乎总是多了些冷清。宗烨的冷是性子冷,但还带着些少年气。但郁垒不同,他似乎一尊饱经风霜的玄武岩,被霜雪冷得透了,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郁垒回头看着白珞,微微愣了愣:“珞珞你醒了?”
“嗯。”白珞低低应了声。好似在郁垒眼里,自己是一个完全失去记忆的人。白珞便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郁垒从锅里盛出一碗面糊来:“你小心烫。”
白珞舀了一口放在嘴里。虽然这里食材缺乏,但玉米的清香伴着瓜果的甘甜,味道也算不错。
面糊暖暖的,热气在白珞的眼睫之上结下一层雾气。白珞将碗中的汤喝光。郁垒轻轻一笑:“你好像恢复了不少。我明天去山上猎只兔子给你熬汤。”
“嗯。”白珞把碗放到一边:“有酒吗?”
郁垒将碗收拾好,又揉了揉白珞的头发:“你还是少饮一些酒的好。”
白珞低垂了眼眸。“你若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便能走得出来”,这低低的女声就像一个魔咒一般惹得人心烦。白珞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郁垒见到白珞的神色轻声道:“不舒服了?那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说罢郁垒衣袖一拂,将九幽冼月轻轻放在他的膝头。
“铮”地一声琴响,白珞蓦地抬眼看着郁垒。这琴声太过熟悉,不正是在石窟里听到的声音吗?虽然此时的琴声与石窟中的琴声截然不同,但九幽冼月音色特别,白珞绝对不会听错。
郁垒被白珞探究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摁在九幽冼月之上,琴声戛然而止:“怎么了?不喜欢这曲子?”
白珞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很好听。”
郁垒看着白珞无奈地一笑,又轻轻抚起琴弦来。
伴着九幽冼月的琴音,一股沉沉的睡意向白珞袭来。白珞手支在桌上竟这样沉沉的睡去。
郁垒见白珞睡着,收起九幽冼月,轻轻将白珞抱起放在床上,又为她盖上被子。
郁垒皱眉走到书案前,从那散落一地的医药典籍里找出一本来。他自幼不是修仙之人,一身功法都是在魔族练就。身上煞气纯粹,丝毫不痛疗愈之法。此时对着这一堆书籍,他竟是一筹莫展。
郁垒从一堆破陶罐之中拿出一个锦盒来。
他轻轻打开锦盒的一条缝,金光便从锦盒之中散了开来。郁垒走到床前,将白珞半抱着坐起。他一手放在白珞身后,一手从锦盒中托起金灵珠。
煞气裹挟着金灵珠,两者无法形融,倒是引得金灵珠周围的灵力如一片片金色的刀片,顺着自己的经脉刮在筋骨之上,如同一柄钝刀一片一片削下自己的血肉。
郁垒咬着牙,将金灵珠送进白珞的胸膛,眼看那金灵珠就要没入白珞的心脏,却忽然一股巨力传来震得郁垒“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金灵珠顿时失去支撑,骨碌碌从白珞衣襟滑落下来。
“哒”窗外的树梢传来一声轻响,树梢轻轻颤了颤,一只裹挟着火灵流的雀鸟振翅而非。
郁垒还来不及把自己嘴角的血迹擦干净便凌空袖袍一拂,九幽冼月的琴音如同利箭飞向枝头,将那只雀鸟打落下来。
郁垒赶紧收起金灵珠,将白珞轻轻在床上放平。他径直走出门外,在小院里抱着九幽冼月席地而坐。他拨了拨九幽冼月,轻声叹道:“这里又待不下去了。”
九幽冼月的声响在小院里响起,琴音里郁垒注入了灵力,方圆百里之内,琴音所及之处法术都会被驱散。
这琴音格外悠扬,白珞听在耳中又觉分外安心。琴音中白珞轻轻睁开了眼。月光下郁垒墨发披散,黑色的衣袍随意地搭在肩上。虽然白珞曾与宗烨说,他并不是郁垒。但却不得不承认二人是十分相似的。
至少这默默地把所有罪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十分相似。
三界之中只有神农氏擅长疗愈之法,这并不单单是神农氏尝遍百草的缘故,更是神农氏一脉相承的灵力之中就带有疗愈之力,这并不是别人能学来的。
郁垒不知道这些,更不认识姜轻寒,只凭寥寥几本医典怎么可能保得住她的灵珠呢?
何况对她下手的人里也有妘彤。郁垒既然从妘彤手中救出了她,自然不可能再相信昆仑之人。
白珞绀碧色的瞳孔如一汪深潭一般隔着月色沉沉看着郁垒。
救了自己的人原来是郁垒?
可是为何自己一点记忆也没有?
甚至连他这个人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