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随安神情错愕地摸了摸脸颊,左右四顾,想找个能代替镜子的地方,看看自己是不是被金刚血线虫寄体,然后变异成了顶级掠食者的模样,不然的话,那头菱甲虎何至于如此惶恐?
它怕我哎?!
宁随安又摸了摸头脸,也没感觉到哪儿不对劲,上下左右打量全身,这才隐约猜到了原因——这身特制的迷彩作战服,已然脏污不堪,尤其是很多干涸的血渍,在衣服上形成了厚厚的斑块。
他想起干掉小赤铜蛟时,鲜血喷洒得自己头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这段时间,还吃了赤铜蛟的肉,喝了赤铜蛟的血,蛋液……那枚还未硬化成熟的兽核,都被自己不顾死活囫囵吞下果腹。
所以,此时自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赤铜蛟的气息。
而嗅觉极为敏锐,对危险的气息尤其警惕的菱甲虎,一定是嗅到了可怕的赤铜蛟气息,又看到自己在山缝中起身的动作,还看到自己竟然追了出来……它才会不再犹疑,惊恐逃窜吧?
回到洞中又认真思忖半天,确定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别的理由,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不知多久,精神极度容易崩溃疯狂的宁随安,一咬牙站了起来,他决定,趁着浑身内外赤铜蛟的气息还很浓,能够震慑绝大多数凶禽猛兽和毒虫,赶紧回汉威城……兴许真能活着回去呢?
体内寄生了金刚血线虫,早晚也是个死。
但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多活一天赚一天!
好死不如赖活!
宁随安走到师父的尸体旁,想把尸体塞进那道裂缝,再用石头堵住,也算是埋葬了师父,尽可能让尸体完好保存的时间久一些,但直到此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师父的尸体干瘪了许多,用皮包骨头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原本足有八九十公斤的体重,大概还有二三十公斤?
这……
宁随安有点儿懵圈。
尸体没有腐烂他不奇怪,毕竟喷洒了防腐杀菌的高效药。按理说,不腐烂的前提下尸体风化干瘪也不奇怪,可脱水到干尸的程度,就算在相对干燥的山洞中,至少也得一个多月,甚至几个月吧?
离开赤铜蛟的洞穴前,宁随安大概估算过,待在里面最多一周时间。
毕竟只有蛋液和小赤铜蛟的血肉做饮食,撑不了几天。
他不知道,自己在赤铜蛟的洞穴中,待了足足五十四天——吃完小赤铜蛟的血肉,喝完蛋液后,他时睡时醒,精神饱受折磨和煎熬,而兽核和金刚血线虫在其体内形成的微妙平衡契合效应,促使身体自我免疫防护机能增强,导致多数时间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与此同时,低烧和高烧持续反复,偶尔醒来也是昏昏沉沉全身绵软无力,然后继续入睡。
这,才导致他对时间的估算出现了极大偏差。
虽然不知道这些实际情况,但大自然中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太多人类至今无法涉足的区域,所以宁随安并未就此过多的思考烦恼。稍作迟疑后,他将师父干瘪僵硬的尸体抱出山洞,从携行具中取出绳索,把师父的尸体捆在携行具上方,再将携行具背起。
戴上头盔,宁随安抄起狙击步枪,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刚过正午的太阳,四顾莽莽无际,丛林茂密,群山峰峦叠嶂。
他咬咬牙,踏步往山下走去。
能活着回去,就带着师父的全尸。
回不去……
就死在一起吧!
抱着慷慨决然赴死之意,宁随安入深林下山……
随着踏步而行,他的心绪越来越沉静,虽然仍旧高度紧张,却已然没有了那种慷慨决然的死志!
生的信心和期望,越来越强。
因为这一路,如他所推测和希望的那般有惊无险,眼瞅着凶禽猛兽、剧毒的大号虫子,在不远处甚至近在咫尺陡然出现,都没有对他发起攻击,反而惊惶失措逃之夭夭,唯恐避之不及。
一路前行,惊起一路鸟虫飞、走兽散……
来到山下狩猎团队曾经临时扎营的地方,看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的开阔砂石滩,宁随安很不争气地流泪了。
恍若隔世。
附近没有水源,宁随安揩去泪水,转身依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峡谷外走去……
莽莽群山,深林茂密,危机四伏。
背着携行具和一具干尸,抱着黑色的hw-31狙击步枪,宁随安在山谷中深一脚浅一脚,步履坚定地走着。他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污不堪,头发凌乱如鸡窝,脸上或深或浅一道道厚厚的污垢,但那双透着坚毅目光的眸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