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中还有先帝吗？”周从眉心微皱，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讥诮。

“周从，你……你……是疯了不成！”皇帝面色一时青白，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人竟然是向来乖顺温和的周掌司。

而周从往日里那双迷雾般蒙住的眸子却如同被一朝掀开，眸中如同有着寸寸利刃，只要将人千刀万剐地凌迟才算完的恨意。

平日里一直以温和隐藏自己周身气息的他如今那份伪装尽收，一身杀伐决断和狠戾果决一朝泄出，犹如利剑出鞘，周身尽是青锋三寸寒光，半分收敛也没有，让人看得心惊胆寒，不敢逼视。

皇帝颤抖地喘着气，似乎不这样大力就会窒息一般，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周从，却是半分动作都不敢。

他相信眼前这人若真是动了杀人的心思，杀死他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殿内仿佛泛起冷霜一般，寒冷的霜花无声地蔓延到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覆到大殿的红木案几，玉色长屏之上，甚至连那潺潺的水声也停滞了几分。

皇帝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他面色凝滞，一字一句地冷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记得，朕待你不薄，给了你无上荣光，又给了你尊严地位，你能有今日这一切，都是朕给你的。而你如今这个样子，难道是要造反吗？！”

“老奴不敢……”周从哂笑着开口，霜寒之意却从他的笑纹中丝丝泛开，道，“只是陛下若执意要与老奴算起谁是谁非的这笔账，老奴愿意陪陛下回忆一番，这朝野间大大小小桩桩件件的事情，可是陛下自己一力完成的吗？”

周从轻轻抿唇，讥诮道，“陛下原本有那样多愿意为您做事情的人，可您却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都杀死了，为了那一份至高无上的皇权威严，杀死了忠良之臣，寒了满朝野的心，因为自己内心的忌惮和疑心，不惜听信奸佞谗言，亲小人远贤臣，如今被忌惮的人，却是轮到老奴了。”

“作为一代君王，心中没有百姓，没有大义，没有仁心和慈善，只有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周从笑起来，眸色冷漠。

“可这皇权是谁给陛下的？是陛下生来贵胄，万众朝臣合该俯首称臣吗？这天下本来就是天下人的，陛下是天下人的主，却要杀尽天下人！这难道不可笑吗？”

皇帝怔怔地望着，一双手如覆冰雪，透出刺骨的寒意，周从口中的话如同灼人一般，让皇帝避之不及。

“如今陛下觉得自己的皇权岌岌可危了，便又开始要对身边人下手了，可容老奴一问，陛下心中那份清明的朝野，是不是只应该有您一个人？坐握高权，号令天下？”周从毫不留情，一双眸子直视着皇帝。

“朕从未如此想过！”皇帝咬牙斥道。

“那陛下如今在害怕什么？”周从一双历尽岁月的眼眸微眯，那冷漠的神情带着轻视而讥诮的笑意，仿佛对一切都了然，只是要在这个时候狠狠地捅上皇帝一刀，掀开这张帝王面前的遮羞布而已。

殿内冷极。

殿外雨水淅沥，分明是四月春暖，可天地之间连起的都是刺骨寒意，让人发抖，让人牙齿打颤。

周从薄唇微启，一张脸犹如鬼魅，这一刻仿佛没有那个温和收敛的周掌司，只有一个不断发出狠戾质问来的人，仿佛是在为自己问，又仿佛是在为天下人而问，他语气从容，眸色轻蔑冷漠，“陛下，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