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笑一声，语气森冷地道，“子翻父案，周掌司这是要让朕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天下之事当先以公正论，再以礼法论，何况先帝从不曾认为萧老将军是通敌叛国之人，先帝若是知晓陛下如此，定会欣慰的。”周从淡淡说道。

皇帝沉默着不说话，一双墨眸深深地看着他。

“周掌司，你想好了？”皇帝沉声开口。

是执意要帮一个已经不知所踪的人，还是乖乖地做一个有皇恩的瞎子。

“选错了路，代价可是很大的。”皇帝压下心中蜂涌而起的情绪，一字一顿的说道。

“陛下，若此事不理明，和亲王的罪就不够大，执意判死刑会让天下人议论陛下薄情寡恩，老奴是在为大安着想。”周从仿佛并不在意皇帝语气中的威胁之意，语气温和地细细解释道。

“陛下总不会把昭云殿的事公诸于众吧？”周从声音淡淡的，仿佛遥隔天际。

皇帝被戳中心头痛处，一时脸色发白。

周从说的没错，就算和亲王与德妃有着再不知廉耻的关系，这件事关乎皇家颜面，也绝不能作为定罪和亲王的证据拿出来在明面上计较的。

可即便是如此，那时他执意上书冤枉了萧老将军的事情一朝暴露，难道他在天下人眼中就不是薄情寡恩的皇帝了吗？

皇帝低声笑起来，开口道：“朕不在乎。”

周从抬眸，那语气却是比皇帝还要笃定，“陛下在乎。”

皇帝怒极，死死地盯着他，语气中尽是警告的意味，“周从！”

“陛下，”周从拱手，态度端的是恭敬和顺，可那周身的气度分明半分惧意也没有，仿佛殿上那高高坐着的皇帝才是被牵着走的那个人，“陛下厚爱萧首辅，给了兵给了权，如今便是连这婚，都是指的镇国长公主。陛下给了他无上的尊荣，便是天下人知晓了陛下当年冤了萧老将军，如今一朝翻案，也只会赞您贤明，不枉萧家百年效忠，陛下何乐而不为？”

皇帝的手猛的攥紧。

这道理他不是不懂，可萧容与在他的棋局里是要与梁寻豫一同去死的！

若一朝翻案，那百姓的悠悠之口就是萧容与的护身符，又让人如何下手？

“周掌司执意如此吗？”皇帝沉默了良久，神色晦明难测，怒意平息了一番，终于开口问道。

周从将手中的圣旨举过眉，恭敬福身，一言不发。

“周掌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皇帝冷哼一声，声音透着寒意，缓缓说道，“你今日殿上此番此举，可算谋逆，朕可以杀了你。”

周从一动未动，缓声道：“忠言逆耳，老奴一心为国，身死不足惜，若陛下赐死，当谢皇恩。”

大殿极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皇帝死死地看着他良久，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手抓过身侧的黄色绸纸，面色冷极，提笔蘸了墨就朝那明黄色的绸纸上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