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的掌声中,张强和邱素萍先后登上了舞台,张强没有象以往那样来几句开场白,他本来是想说的,也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突然心头有种万念俱灭的寂灭,只是平添一种倦意,他不愿再说了。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舞台下挤满了人,千头攒动,掌声如雷,大家都预先拼命地为张强喝彩,他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可是张强感到的却是置身在最寥落的地方,就象朱朝吾,朱朝吾竟然还是来了,张强以为他不会再来的,他坐在人群当中,张强却只感到他是独坐在一个死寂的蛮荒中,四周衰草残花满地。
张强的眼睛扫视全场,全场都在沸腾,包括刘利敏、高莉莉、卢莺莺、霍戈亮、余剑、甚至连邹恺、“林妹妹”也鼓起了掌,分明大家都知道分别在即,所以就先来个大团圆式的热闹。
张强刹时也有一种感动,可是很快消失……那种逼人的孤寂感早已将他卷入到一个荒凉的地方,他没法与大家一同热闹。
朱朝吾就坐在热闹的人群当中,而阿冕则在舞台一侧,他今晚的演出其实为的只有这两个人,然而已经是两个各自孤单的人。
因了这两个人,张强无法挤入热闹中。
邱素萍的前奏在人们还在哄闹时响起了,引得全场猛地静下去,继而一阵哗然——那种强烈的感染力太象正宗音乐会上的音乐了,以至人们简直不相信在这样的舞台上也能听到。
当钢琴声在零零落落的暗弱下去的分解和弦中,渐渐推出一个荒凉的世界时,人们的掌声自觉地停了下来,张强的歌声则在那荒凉的世界中穿透出来。
“只希望昨夜那一场雨,是一生中最苦的记忆谁的容颜,凋落在冷风凄雨里/只希望今日这一首歌唱的是你我最后的别离/谁的泪水洒落在荒草天涯里。”
邱素萍的钢琴声拓展出一个更凄美的世界,那世界里,有西沉的夕阳,有零落的疏雨,有寂寥的蛮荒,有断肠的吟唱,有一个少女转身离去,有一个少年掩面哭泣。
“那如花的容颜是否曾为我妍,那苦苦的守候难道早已过期。你的美丽不要再渗入我的记忆,
我的残梦容不得你再扑朔迷离。”
张强唱着时,特意回头向舞台后看了一眼,看的是阿冕所在的地方,可他没看见阿冕――张强心中更加悲凉。
“那一场雨那一首诗,那一个我那一个你,那一段过期的美丽,何苦追忆何必再提?”如泣如诉地唱着时,张强止不住身体空荡酥软,几乎软倒,他知道自己是失控了,同时也知道不会有人明白他失控的原因。
他现在的确是走入了荒野,晓风残月下,几根败柳倒垂,四周的景色一角一角地掉着颜色,失重的感觉则把他引向空中,飘啊飘,飘得没有一寸实地可以踩到,地面往下陷,人向空中飘,往下看时,人间暮霭沉沉,他象一中失群的孤雁,孤伶伶地在空中嘹唳,在西风中,叫声尖细凄凉。西风无情地扑在脸上,寒体彻骨,呼啸声响彻云天。
也许无论是谁,都拥有过美丽,一种未曾被世俗蹂躏的美丽,可是它会过期,会象大多数的花,凋零在四季的第一个季节,陷入污淖。除了春天,没有那一个季节肯接纳娇花,美丽的就是如此短暂,年年如此,到处如此,哪一朵花能熬尽一年三百六十日的风刀霜剑,只需一个季节,就能把它们击毁。
张强想起了父母的那一辈,想起文老师,甚至陈老师,如果这首歌他们也听到了,又会怎么想呢?人生变幻莫测,岁月把他们从青年雕成了中年,过期的美丽却要以残酷的伤害反弹回来,他们的记忆中,还有没有菁菁校园,还有没有轻言细语,还有没有诗的浪漫,画的绚丽?还是一切随岁月老去,记忆早已腐烂不堪,象一本潮湿已久的霉的书?
还有朱老师和阿冕,年轻的印记还赫然标着,浪漫的余香还未彻底远离他们的呼吸,幸福的日记上墨香犹浓,墨迹未干。
是谁,如此匆忙地合上了日记,搅得字迹一片模糊,美丽就这样不堪一击?坚贞的爱情由此一败涂地?
他们难道已经忘了一首又一首诗,只记着一场狂风暴雨?
她不该忘记南来北往的大雁载不尽的相思,他不该忘记显示屏前纤细灵巧的手指。
可是她转离去时,头也不回,她面对他的哀求,无却于衷。
张强当然也想到了自己,不能不为自己担忧,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一场空想?
幸福还在前方飘缈,灾难已在背后闪烁,他的一切全落在空中,轻飘飘的,无所依托,不知何时被吹走,也不知何时可跌落,他被放逐到云端,却又随时可能摔落尘埃,跌个粉身碎骨,他这只孤雁虽然努力要翱翔,可谁知道人间已有多少冷箭在向他瞄准,甚至,箭已上弦,弓已拉满,而他,何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