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侧过头来,琢磨了一下,就懒得去想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直接了当地道:“我在宫里面听说大将军想要尽诛宦官,有这个事吗?”
何苗手一抖,青铜酒具跌落在了案几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陈诚,有些哭笑不得,“这种事.......这种事你也问我?”
洛阳城中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十常侍和大将军之间都恨不得对方去死,但是他好歹是大将军的弟弟,你陈诚是走蹇硕的门路才飞黄腾达的,是宦官阵营的人啊,就这么跟我说“尽诛宦官”什么的,真的好吗?
饶是何苗已经见识过不少世家子弟,知道了这些人的浪荡德性,也被陈诚的直率震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言不由衷地道:“应该.....没有这样的事吧,陈将军是从哪里听说的?”
陈诚只当是没看见何苗的表情,继续道:“其实我从幽州来到睢阳,本来是想要投到大将军门下的。只是因为被袁术逼迫,这才阴错阳差地入了西园军,现在又蒙陛下赏识,做了越骑校尉。何将军你说,大将军不会把我归入阉党行列了吧?”
何苗心道:“阉党这个说法也很新奇啊.....但是,你不是阉党谁是阉党?”
陈诚诚恳地道:“请何将军一定要向大将军分说,我是身在曹营......咳咳,我是大将军这一边的啊!”
何苗无言以对,不,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捡起酒杯沉吟了一会,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摇了摇头,将美酒一饮而尽。
“何将军莫非不信?”陈诚道:“我愿意为大将军的先锋,带兵诛杀宦官!”
说到这里,陈诚心道:“蹇硕老兄,只能对不住了,大不了到时候放你一马。”
“咳咳咳!”何苗被呛到了,他一只手撑在案几上,一只手捂着脖子,咳嗽了好一会后,苦笑道:“陈将军,请不要再戏弄我了。”
“戏弄你?怎么会呢?”陈诚惊讶地道:“我说的句句发自肺腑!”
何苗看着对方真诚的模样,迷惑了起来,眼前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莫非真的是想投入大将军这一边,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现在天下群情汹汹,都将国事败坏的罪名扣在宦官们的身上,认为是他们的缘故,这才搞得天下民不聊生,刀兵四起。
但是,杀了宦官,就算是杀光了宦官,这天下的局势就能好转过来吗?
何苗被陈诚所感染,忍不住也说了一些心里话,“陈将军以为,杀了宦官,就能平定西凉的叛军,就能消灭全国各地的黄巾余党和叛军,就能让天下的百姓不再忍饥挨饿吗?”
陈诚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至少他没说假话。他确实是打算加入何进一方,也却是准备帮助何进诛杀宦官的。但是,他没想到为了和大将军拉近关系而说的话,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想了一会,道:“我听很多人说,就是因为十常侍专权,这才导致国事败坏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何苗连连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陈诚惊讶地道:“不是这样,那又是怎么样的呢?”
何苗喝了几杯陈诚给的酒,这时候酒意上涌,苦笑道:“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当然,我不是说宦官们没有错,但是这天下弄成这样,又岂独是宦官们的错?杀人容易,做事却难。杀了人之后,国事就会变好吗?我看未必,未必啊........”
陈诚正待再问,外面忽然吵闹起来。
辕门处,一个身穿鱼鳞甲将领抽出了随身佩戴的环首刀,指着卫栗愤怒地道:“我是左军都尉,你也敢阻我?”
卫栗看了看边上的吴匡,见对方无动于衷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新任校尉的命令,你就不要让我难做了!”
那将领嘴中喷着酒气,狞笑道:“你爷爷就是为难你了怎么着?你咬我的卵?”
他对身边的几个亲兵道:“我们走,要是有哪条狗敢挡路的,都给爷爷我剁了!”
卫栗面色巨变,大喝道:“我看谁敢?擅闯军营者,斩!”
他是河东卫氏之后,怎容别人轻辱?
那将领却是狂笑起来,大声叫道:“我是左军都尉,你敢斩我?动我一下试试?叫你全家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