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在铁也知道自己做了傻事,但他本就是混不吝的性子,觉得自己有理还怕啥?听张四维骂他,他梗着脖子叫道:“你他么的张老西儿!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道你们家和蒙古人做盐铁生意,赚的钱早够十辈子花用!你要是把那买卖给我,让我做平头百姓都成!”
这话惊雷一般,打在礼堂所有人的心头。朱在铁这句话不仅得罪了皇帝,还把以张四维为核心的山西官商多年来利用俺答互市,做走私生意的老底儿掀了出来——这是要死人的揭秘!
张四维被鲁阳郡王一盆狗血淋下,才知道自家生意已让多少人眼热。但此刻鲁阳郡王的话头接不得,否则谁知道这混不吝还能说些什么牛黄狗宝来?
他将头上乌纱摘下,离席而出,直接面对着朱翊钧跪下。启奏道:“鲁阳郡王参劾微臣以私心而害国事,以权位以谋利益,臣......”身体晃了晃,大滴的眼泪流淌下来。
朱翊钧脸上阴晴不定,不说话。张居正在一旁缓颊道:“皇上,鲁阳郡王所言,不过是捕风捉影,更与今日之事无关。今日亲亲汇聚,正如民间走亲戚、拉家常一般,洵为我朝盛事,又何必究问此节?”
朱翊钧先看了张居正一眼,又点点头道:“子维起身罢。不必如此。”转过脸露出笑容道:“鲁阳郡王所虑不是没有道理——张鲸,你跟大伙儿解说一番。”
张鲸闻言,从席间站起身,拍了拍手。左右宦官将一大块罩着红绸子的木板搬了过来,在架子上放好,又递给张鲸一个笔直的木棍。
张鲸先施一礼,随后笑道:“诸位王爷。皇爷为了咱们老少爷们,也操碎了心。诸位请看——”将红绸子从板子上揭下。
木板上涂着用钉子挂着一张图纸,顶端一排隶书大字“大明宗室股份商社”,底下几份图表。
张鲸拿着木棍指向木板解说道:“诸位王爷请看。这是皇上投资,诸位享有股份的商社。大家都知道,奴婢我这些年给皇上打理生意,也赚了点钱——嗯,这些钱还不少。”
场中诸位阁臣和宗室见一直没有得到皇室正面承认的皇厂、皇店露出真容,个个都低低的感叹了一声。朱翊钧用內帑办的各类工厂,全国铺开的日升隆店铺,一直是“天下第一号买卖”,在座的各位心里都门清。
此前张居正对皇帝办实业的事儿和朱翊钧辩难过,后来尽管同意了,仍让朱翊钧低调,闷声发大财。但借助皇权生长的工商联合体,无论从体量、技术还是管理等方面来说,在以手工业者和农业为主体的社会中是无比耀眼的,根本低调不起来。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对皇帝这产业眼红许久,甚至好多大臣、宗室家中的商铺和产业已经成为这个联合体的供货方,与之有很多的商业往来,也被这联合体的管理体制和模式教育过——效率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