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凡当然不会告诉他,为了激怒左慈,为了转移左慈注意力,他不得不想些歪招。最为重要的是,翻遍丹房器室,他竟然没有找到任何让他中意的天材地宝……
“声势依然闹得不小,多谢你配合!”顾凡手指前点,一只红黄相间的鸟喙毫不客气的点在南皮身上,血雾刚刚出现便被蒸发一空。
顾凡火烧屁股一般,迅速消失在阵法之中。听着身后传出的轰隆隆之声,山谷在崩裂,阵法在消散,这座洞府终究被顾凡下狠心弄成了一片废墟。
……
千里之外,太行深处。两人相对而坐,手掌相抵,灵气氤氲成云气。远远有一人赤裸上身,独臂持刀,无数血色伤口,在一次次愈合崩裂,隐隐有一股黑气缭绕其上,难以驱散。
“大兄,无需在为我费力!我怕是不行了!”头戴黄巾,面容稍显质朴的地公将军张宝,面带哀求之色,“我宁可像一个战士那般死去,也不愿再苟延残喘下去了!”
“还有一线生机,便不要轻言放弃!你我兄弟,尚敢逆天,还有什么不敢为?”
面色苍白的大贤良师,此时状态并不乐观,他自腰腹之下,竟然空空荡荡!
“我撑不住了!”张宝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大汉真的气未尽吗?我想到了光武中兴……”
“二兄不要多想!”独臂张梁劝慰道,“无论我还是大兄,都不可能看着你……”
“为何要让我隐遁?我现在只是你们的拖累!”张宝抬头,面色狰狞,“时也命也,不甘又能如何?大兄,你还是自行恢复伤势……让我选择一次,行吗?我想死的有些尊严。”
张角犹豫良久,终于缓缓撤回手掌,在张梁一声声不可思议的呼唤之中,他颓然低头。
张宝身形浮空,胸间一个硕大的洞口几乎将他分成两半,他苍凉大笑。挥手间山林之中多出有一层九丈高台,宛若小山,他身形飘荡而上,凝实天空。
“大兄说,无论生死,苍天必死!那便让我在临死之前,再加一把力气!”
“二弟!”张角嘴唇蠕动,眼中亦是有热泪滚下,“只要再坚持十年八载,苍天自溃……”
“大兄,苍天可死于你我之手,而不能病死与床榻之上!可恨于吉、张衡等老匹夫,若非他们出手偷袭,你我兄弟大志早成!大兄,三弟,你们好好疗伤,当为我报仇,为天下众生报仇!撕开这些道貌岸然之辈的虚伪面具……”
九丈高台上有五彩血液流淌而下,它们自动勾勒成繁复的纹路,将九丈高台压的急速,缩小,最后仅剩三丈高低,盘坐其上的张宝宛若被弹弓打飞的丹丸,直扑九天之上。
雷霆轰鸣,天下震动。狂风之间,隐隐有一张面带慈悲的硕大面孔,浮现在高空之上。
那面孔洁净而污秽,似乎有无数张脸孔组成,裂纹布满其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张角和张梁同时沉默下来,看着高天上隐约的面孔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张梁才轻叹一声,“大兄的伤势还能恢复吗?我记得《太平要术》之中有血祭之法,可修复伤势,增强修为,若是可以,我愿为大兄屠尽天下苍生!”
张角垂下眼皮,语气淡然,“无用的。这是道伤。噗……”
感受着张角气息迅速微眯下去,张梁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他的身前,长刀没入地面,他伸手搀住张角,古朴面色中流露出一抹悲伤之色。他想起来昔日诸多场景。那寒窗苦读的落魄书生,忽然抱着几卷竹简而回,忘了采药的竹篓,丢了采药的小锄……
“弟弟,我遇到了仙人!这是他传授给我的三卷天书……”
“弟弟,我一定要让天下所有贫苦之人都不再受饥饿之困……”
“弟弟,咱们错了。朝廷、天下,并不是这一切的根源……”
“弟弟,唯有成仙,才能超脱!非但是咱们的超脱,也是天下人的超脱……”
“弟弟,想要超脱,首先要杀了这天……”
“大兄,为何咱们要管他人死活?”
“大兄,为何咱们不自己先成仙再说?”
“大兄,既然你觉得该去这么做,那咱们便去做就是!这天,也该换一换颜色了……”
“大兄,死有什么可怕?你丢了药锄和背篓那天,我们都以为要死了,不还是要活着…”
沉浸在回忆之中,张梁这个铁打的汉子,哪怕丢了手臂,浑身带着无法修复的伤势,都不曾留下半点泪水,此刻竟然也被泪水迷糊了双眼,他看着不再高大的大兄,眼中皆是悲凉。
张角伸手抹了抹嘴角,视线穿过高天,思维无限拉长,“这个世界病了,所有人都病了。可惜,咱们用尽全力,也没有将他医好。我后悔了,你后悔了吗?”
“我……”张梁宛若呓语,“我后悔当时没有选择灭世之道!那条路或许会更好走!”
“哈哈哈……此生有你们相伴,我张角又有何悔?!三弟,二弟已去,我们也去吧!”
“一切听从大兄吩咐便是!纵然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死在通往志向的大道上!”
“对!苟延残喘,与苍天何异!黄天未立,那便不立了!苍天未死,那便将它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