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侯恕罪。”
在片刻的失神后,大管事曹举立刻回过神来,笑吟吟地对郑潜说道:“世子,请吧。”
看看曹举,又看看鲁阳乡侯,郑潜简直难以置信,他愤然离座,指着鲁阳乡侯微怒道:“赵公瑜,你可莫要后悔!……走!”
说罢,他带着王直扬长而去。
看着郑潜二人离去的背影,赵虞转头看向父亲,却见鲁阳乡侯此时站了起来。
当鲁阳乡侯经过自己身边时,曹安忍不住开口道:“乡侯,曹安愿意受罚。”
鲁阳乡侯惊讶地看了一眼曹安,问道:“你认为虍儿做错了?或者你做错了?”
“呃……”曹安顿时语塞,结结巴巴说道:“不、不是,当日的事,少主没有做错,小的……小的也没有……”
“那就不必受过,更不必由你受过。”
说着,鲁阳乡侯走向屋外,口中说道:“虍儿,随为父到屋外走走。……你们三人先各自退下。”
“是。”曹举、曹安、静女三人各自行了一礼,没有跟随。
跟着鲁阳乡侯在内院花园旁的庭廊中走着,赵虞心中有些忐忑。
他倒不是忐忑于父亲的责骂,而是忐忑于这件事的后果——倘若汝阳侯府当真成功挑唆汝水诸县断了给予他鲁阳县的钱粮资助,这对于他鲁阳来说,无疑是一件影响巨大的坏事。
可明知如此,父亲为何还是赶走了那郑潜呢?
怀着患得患失般的心情,赵虞也不知跟着父亲走到了哪,以至于鲁阳乡侯停下脚步时他也没注意,一头撞在了父亲的腰际。
“爹,突然停下你也不说一声。”
见鲁阳乡侯转过头来看着他,赵虞有些心虚地抱怨道。
听到这话,鲁阳乡侯冷哼着说道:“走路不看路,你还有脸反过来怪为父?”
揉揉头,赵虞打量四下,他这才发现,鲁阳乡侯将他领到了前院的庭院,此刻立于父子二人面前那棵大树,不正是他当初摔下来的那棵么?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赵虞心下纳闷。
就在他纳闷时,忽听鲁阳乡侯问道:“虍儿,你方才是想袒护曹安吧?”
赵虞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说道:“那不算袒护,当日曹安并没有犯错,他只是代我受过……”
“代你受过,说明那郑潜其实已经留了情面,尽管在你我看来仍然不近人情。”鲁阳乡侯伸手拍了拍面前那棵树的树干,同时口中问道:“那为何最后你又不吱声了?”
“我……”
“是顾忌那郑潜的威胁么?”
“是……”赵虞低声说道:“虽然孩儿不认同曹安代我受过,但倘若此事牵扯到汝水诸县的资助,孩儿……孩儿不敢擅做主张。”
听到这回答,鲁阳乡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说明你很冷静,这很好。”
“可是……爹,你为何赶走了那郑潜呢?”赵虞试探着问道。
“不好么?为父替你做了你想做的事。”鲁阳乡侯负背着双手淡淡说道。
“呃……”赵虞愣了愣,犹豫问道:“好是好……可诸水诸县的资助怎么办?”
背着着儿子,鲁阳乡侯平静地说道:“县内官仓的储粮,足以支撑到明年开春,在此之前你我想出对策即可……”说着,他又伸手拍了拍面前这棵树的树干,旋即扬起头看着顶上的树冠,说道:“虍儿,你看这棵树,它顶上的树冠,郁郁葱葱,无论是烈日暴晒,或风吹雨打,皆庇护着底下的花草,上位者亦是如此。……上位者庇护底下的人,底下的人,又庇护着更底下的人,无不如此。曹安虽是府里的下仆,但你要知道,仅仅是为父与你母亲,或者再加你们兄弟二人,四人撑不起一个偌大的家府,更何况,动辄将自己下面的人丢出去代己受过,这是上位者无能的表现!……你顾忌那郑潜的威胁,着眼于鲁阳县大局,这很好,但,保不住自己底下的人,注定不能走远。明白么?”
“孩儿明白了。”
赵虞点点头,旋即忍不住说道:“爹,孩儿忽然很佩服您。”
“呵。”鲁阳乡侯淡淡一笑,旋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道:“忽然?你的意思是说,在此之前……”
“嘿嘿……”赵虞嘿嘿一笑,岔开话题道:“那……汝阳侯府那边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见机行事。”鲁阳乡侯平静说道:“做人要坚守自己的原则,既然自认为没有做错,那就无需屈服。更何况,屈服从来都不能赢来尊重!”
“父亲说得是……”
赵虞点点头,在脑海中思索着反制汝阳侯府的对策。
而此时在远处的走廊,大管事曹举正与曹安躲在一角,远远看着鲁阳乡侯父子,似乎是在偷听着父子俩的对话。
也不知偷听到了什么,曹安眼眶泛红,满脸激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