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坏了规矩的人站出来号召大家同心协力,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张堂文明白高德宽的意思,但这事要是就这么忍了,后面所有的事怕是都要被打退回去了。
张堂文缓缓起身来,朝着高德宽拱了拱手,“高老板说的,堂文明白。您是在暗讽在下私自放粮赈济灾民,坏了府上粮行总会的公文吧!”
“唉...我可不是这意思!”高德宽不阴不阳地笑了笑,“只不过张老板想要挑头号令粮油街,总要自己先正正骨,那规矩,总不能是对外不对己吧!”
张堂文抿了抿嘴,“赈济灾民,本是粮会份内之事。可粮会却教各地屯粮不放,坐等市面短缺后哄抬粮价,这般公文,只怕有损官府颜面,也有损各位老板的体面吧?”
“粮会本就是官府制下,把控行市,大老爷们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退一万步说,便是赈济灾民,是不是也该大家伙商量一下,定个标准出来,各家都拿一点...”
“高老板...你这话,说的不地道了吧?”张堂文冷冷地看着高德宽,打断了他的话,“您这是在埋怨堂文开仓放粮独占了名声么?”
高德宽冷哼了一声,“你陡然开仓放粮,致我等于何地?哦,你是大善人,我们就是吝啬小人,你沽名钓誉!”
“我...我拦着你们赈灾了?灾民入城数万,我张家粮行倾囊而出,米仓里连老鼠都饿死了,你们从头到尾一粒粮都不拿出来,赵老板、党老板设粥棚赈灾还要真金白银从你们那儿买粮食,亏你高德宽还说的出口,今儿堂文本不愿把这些腌臜事搬弄出来的,你何必还要指责我?”
高德宽皱了皱眉头,脸憋的涨红,“我是奉了粮会的公文...”
“这等藐视性命、坐看生死的粮会,要来何用?”张堂文忍不住申斥道:“从大义上说,粮乃民生要紧之物,粮会上承官府,下对黎民,大灾大难之时却只想着囤货居奇,哄抬粮价,我不愿揣测这其中有多少官商勾结的腌臜事,但这样昧良心的事儿,我做不到!”
张堂文说道气愤处,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继续说道:“往小了说,我等商贾赚得是百姓买卖收售的利差,靠的也是百姓的信赖与口碑,有百姓,才有我们的需求,有声誉,才有商家的市场!开仓赈粮保的,是一方安宁,救的,是成百上千条无辜性命,得来的,却是百姓的信赖与赞许,商者,名也,商人自古惜名更甚于性命,这点道理都参不透,只靠偷奸耍滑、玩弄斤两、算计行市,你只配‘商’字!妄为‘人’!”
高德宽顿时依一怒而起,“张堂文,我今儿来就是给你面子了,你还敢血口喷人,就凭你还想吆喝着把持粮油街的生意?没门!我这就走人,看你这戏还怎么唱!”
高德宽骂骂咧咧地回头一瞧,“走了,都走!这等不讲规矩、沽名钓誉的人,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在座的老板们却有的饮茶,有的左顾右盼,都是默默地不做声。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高德宽的脸,顿时憋涨成了紫红色,但话已经说出来了,不走肯定是不行了,但临出门了他还不忘冲着屋里撂一句:“有能耐回头别抱屈,跟着这姓张的一定亏死你们!”
屋里依旧是没人回应,只有寥寥的冷笑声,恭送着他灰溜溜地离开了山陕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