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堂文默默地点了点头,额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顺着脸颊在淌水,“党老板说的对啊!虽说我们一直以西商自居,可自打我家老爷子,老爷子的老爷子,往上查五六辈人,都是出生在这赊旗镇的,根在山西,心却属于这里。年少时风华无二,趋之若鹜,年老色衰了就弃之不顾,枉为人!”
党苍童笑着看了张堂文一眼,“人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魁首!我就不信了,离了这水陆码头的便利,这赊旗镇就真的一蹶不振了?”
“不能!”张堂文抿嘴笑了笑,“景德镇以瓷立本,名满天下,我们虽是学不得,大不了学佛山,转行立个新营生!”
党苍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想到做什么了?”
“醋、油、粉!眼下虽是皆为小作坊,但我张家粮行已有基础,原料供应不断扩了规模应该可行...”
“那销路...”
“各家必然有自己的销路,我意思是,粮油米面加上三粉,统一供销,协议定价,打响我赊旗镇这块金字招牌!”
“张老板,你口气好大啊!一张嘴,便要一统行当?”
“如今镇中的这些商贾,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无论是销量还是渠道都属下乘,我等常年南来北往,虽有渠道却一直看不得这些小本买卖,但就像党老板所说的,借着此番机会扩大生产,嫁接在我们手上这些现成的商户渠道上,或许,可以一战!”
党苍童在油纸伞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欣喜的神色,“南阳府...一年粮油不少产的,却没什么那得出手的招牌,若是你可以在这上面做好文章,或许真的可以突破这日渐到来的枷锁!”
“可是眼下,最头疼的却是这些...这些人的生计解决不了,何谈后来...”
“堂文...你要有信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些苦痛定然有法子解决的!”
两人相视一笑,远处的空场上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一阵悲哀的嚎叫。
第一例死亡,不期而至了。
西商们布施的药品多为传统中药材,皆是二花、生熟地、茯苓、甘草之类,一连几日的大雨,本就无法生火熬制,又没有金鸡纳霜之类的特效药物挟制。
很快,赊旗镇外闹疟疾的消息便传扬地沸沸扬扬得了。
逃离赊旗,举家搬迁的情况,再也不需遮遮掩掩地进行了。
一户两户,甚至一道街上的商户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夜过去皆尽关门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自从那日在城外布施了药材后,党苍童也倒下了,同样是上吐下泻,疑似疟疾。
等党松涛连夜赶回赊旗镇,满街弥漫着熏蒸的松蒿烟气和遍地倾倒的艾草灰烬,已经把整个镇子装饰的如同一座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