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堂文心中一震,放在双腿上的手缓缓攥紧了,“党老板,你意思是,让他们留下?”
“不是让他们留下,是请他们留下!他们也不得不留下!”党苍童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没经过大灾,你怕是不知道!每逢灾荒,流民出逃就食,等到再回去的时候,田地可能早就被官府和大户私吞了!回去之后无地无家,想活命还不如就地扎根!这次逃春荒出来的人,我打听了,大多是黄河边上州县,那是常年遭灾的老地界,他们懂这个道理!”
党苍童端起茶,缓缓喝了一口,“咱赊旗镇,地广人稀,有些本事的人都从了商!反倒庄子上没人打理,若是往日流民不在籍,是要驱赶的!可当下这局势,若是咱能就地安顿好这些灾民,我敢给你打包票,上面的事,我来打理!”
“党老板,你意思是,咱们合伙在粮上做文章?”
“不是咱们!是你!”
张堂文一愣,诧异地看向党苍童,“党老板,既是这样,那你...为何给我指明此路?又送我名声...”
“堂文啊!”党苍童干笑着看了看张堂文,“有些话,我跟松涛都没讲过,也不能跟他讲!趁着他还没过来,就咱俩,我跟你掏个心窝子!你答应我,弟妹那儿你也不能说!”
张堂文顿时愣住了,但党苍童话已经说这儿了,他不得不点了点头。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一年头里,我这儿啊...就不行了!”党苍童指了指自己的前胸肋下,“中医仙儿说,我这日子啊,有一天算一天了...”
张堂文大惊失色,猛然站起身子来,“党老板...这...这话...”
“你坐下!”党苍童朝着张堂文摆了摆手,“我都没当回事儿,你激动个屁呢!”
张堂文缓缓地坐下,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党老爷子,你不多找几个人看看么?南阳有个洋诊所,洋人...”
“没用的...早就去过了!”党苍童咧着嘴笑了笑,“自己的命自己能不金贵么?这来来回回都找了多少个郎中了,什么方子都试过了,没用了!中气越来越弱了,说话都费劲儿!”
张堂文这才回想起先前几次人多的时候说话,党苍童连场子都镇不住了,原来是早有了病根。
“郎中...还有那个洋医仙儿都说,这是五内的事儿,没得治了!”党苍童像提起别人的事儿似的,脸上一点严肃的神情都没有,“好歹啊!我也是过了知天命的年岁,知足了!这一辈子啊,也没什么遗憾,唯独,就是松涛这个逆子!”
张堂文的眼皮一跳,轻声应道:“松涛有党老爷子打下的根基,应该无妨!”
“堂文啊...有些事儿,你不知道,我这人...好面子,捂得严!松涛他,抽上鸦片了...”
“这...”张堂文顿时愣住了,鸦片这玩意儿,那可是不管你家财万贯还是高官厚禄,都能给耗得分文不剩的。
党苍童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旦碰了那玩意儿,我党家这点钱财,便算是打了水漂了!就像这潘赵二河,我年轻的时候,水面比现在宽得多了去的,便是火轮船也是行得,现在呢?眼瞅着咱的货船都要碰底儿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源头裕州那边没水了?都说是裕州人拿几十口铁锅把泉眼堵了,虽说是扯淡,可道理是一样的,水在哗啦啦地流,却没有新的水源汇入,再大的河也有干涸的一天!我党家,就是这样,赊旗的商路本就行将就木了,我再一归西,指望松涛那个败家子坐吃山空,若没孙子还好,有了孙子,怕不是要给他留个家徒四壁!”